風月之地,本是不分晝夜,甚至於夜間,比之白晝更顯熱鬧。滿目盡是歡愉,有俗客只顧著佔姑娘的便宜,有雅客則吟詩作對,搖頭晃腦,時而擊掌,時而慨嘆。
有開門閉戶之聲從冷蕭耳中傳來,不消多說,他將女子扶起,下了床榻。而女子早已睡熟,絲毫感覺不到自身遭人擺弄。
冷蕭猶是不放心,在她兩個穴位之上輕輕點了一下,手上自有分寸,不會傷了這女子。
他才下了床,門外便傳來一陣敲門聲。這敲門聲頗顯急促,卻又很是輕微,私是怕驚動了旁裡客人。
開啟門,門外站定之人,赫然正是師狂。他先是探頭朝內一望,見床上女子已然熟睡,且雪白雙肩隱隱顯露,可見這被褥之下,定是風光無限。
他面上顯出一絲曖昧之色,奈何冷蕭只是淡漠,叫他訕笑一聲,收斂了起來。
冷蕭心知,師狂這是漸漸接納了他,才放開了不少。二人同是時耀親封的護法,便是時耀心腹,來日方長,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冷蕭帶上門,說道:“那姑娘不知內情。”
“一樣。此些不過都是尋常女子。既然如此,不知蕭護法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聽聞師狂發問,冷蕭不由苦笑一聲:“師護法年長於某,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自是老道,怎還事事皆問蕭某?”
師狂不由大笑兩聲,說道:“誒,好不容易有人勞神,某隻跟著屁股後頭行事便好,何必再受這累!”
“師護法倒是想法甚好。”
冷蕭微微搖頭,淡淡笑斥一句。師狂雖是大笑,卻也刻意壓低了嗓門,不虞擔心遭人聽見。
便是二人交談之際,拐角傳來上樓之聲。腳步踏在樓梯之上,頗顯沉悶,顯然又是哪個姑娘扶著醉客,正一步一步往上挪動著。
冷蕭和師狂二人當即閃身藏於牆後,貼牆而靠。只見一女子稍顯吃力的扶著一個臃腫男人,這男人一副商賈打扮,穿金戴銀,看起來倒是唬人。兩撇小鬍子一顫一顫,稍顯滑稽。這胖商賈半邊身子都擠在了女子懷裡,那女子足用了半天工夫,才入了一房間。
冷蕭在二樓,藉著柱子隱蔽,目光尚能瞥見那撫琴的白裙女子側臉,收斂了目中神光,將那白裙女子笑容之下的淡漠盡數收入眼底。
時耀對著冷蕭耳朵,輕聲道了一句:“蕭護法,師某還是該提醒你一句,隱藏身形的時候,便將妖氣收斂一些。”
聞言,冷蕭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霎,語氣平淡的問道:“敢問師護法,倘若某收斂了妖氣,那與人族又有何不同?”
被冷蕭這一問,師狂沉吟道:“妖便是妖,人便是人,自是有別。”
“而區別彼此的,正是妖氣。”
冷蕭轉回目光,時耀不由肅然起敬,沉著嗓子說道:“蕭護法風骨,實乃吾輩楷模,師某慚愧,日後自當多像蕭護法學習才是。”
被師狂這一說,冷蕭反是心生愧意,說道:“蕭某惶恐,師護法才是前輩。”
“同為妖王做事,你我之間,何需這般客套!”時耀笑了兩聲。
冷蕭隧分析。浮香閣內,定有酒窖,酒窖甚大,乃是一處藏人的好所在,且平日裡沒有幾人入內。他們飲酒之時,取酒之人來回極快,顯然是直接從後廚取來。
所以,這酒窖便不能排除嫌疑,且那執掌後廚之人,許也是知曉內情之人。這其中的前提,便是那酒窖之中的確藏了人。
已知的兩個可能知道內情的人當中,鴇母華姨始終在眾人目光之下游走,招呼貴客,倘若失蹤,定惹人生疑;而那白裙女子,更是寸步不離,於眾目睽睽之下,無法妄動。
如此一來,倘若那執掌後廚之人果真知曉內情,便是最好的一個獲取情報之處。
除卻酒窖之外,那鴇母華姨的房間和白裙女子的房間,也需要進行查探,或許能尋出一絲半縷的痕跡。
師狂聞言,頓時自告奮勇。他於房間之中,早已將浮香閣上下五層所有姑娘的閨房給打探了清楚。
他言罷便走,一個閃身就沒了蹤影。冷蕭當即順著樓梯下了樓,於拐角出隱蔽著身形,微微皺了眉頭。這地處空曠,無甚遮掩,完全暴露在了那白裙女子目光之下。
他衣衫本是普通,可在這眾多花天客之中,反是各位突兀。一旦現身,定被那白裙女子收入眼底。他這本該酒醉之人,突然出現,定是惹人生疑。
恰逢一身材與冷蕭相仿之人朝樓梯走來,許是哪位姑娘的恩客,早已輕車熟路,步履匆匆便來,未與一人多言。
冷蕭望之,心中暗道一聲“妙哉”,當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來得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