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閣,閣浮香。
這小小樓閣,甫一入內,不知何處飄來一縷暗香,繚繞鼻尖,久久不散。這香清而濃,凝而不膩,又似人身處霧中,滿心朦朧。
有此一招,端的是未見姑娘心先醉,鐵血男兒步蹣跚。更莫說,這宛如嬌花初綻的姑娘隨於身側,鶯鶯笑語縈繞耳畔。縱是江河腳下青方石,也要為之展顏、獻出姣柔的一面。
酒過三巡,冷蕭已是微醺,淺伏於酒桌,手心捏著一個琉璃玉盞,酒水傾灑過半,猶留一絲淺底,在燈火之下輕輕搖曳,閃爍著點點亮光。
他最是怕這類風月之地,只覺束手束腳,好在這浮香閣招待的多是雅客,並非是那些不入流的窯子可比,姑娘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也不會腆顏黏在人身側。
臺上有善歌者,有善舞者,有撫琴者,有吹笛者,各司其位,有條不紊。衣裙展動之間,*時隱時現,最是撩人。
師狂正是饒有興致之時,酒盞太小,抿一口便盡,如何能澆熄他心中燎原的烈火?他一把舉起酒壺,對著嘴嘬了兩口,仍覺不爽,便是掀了蓋子,當壺口暢飲。饒是如此,這小酒壺也尚不夠他兩口入腹。
喉嚨滾動兩下,便只能幹吞口水,那酒壺之中已是涓滴不剩。他見冷蕭酒盞之中尚存一口,詢問一聲,不得答覆便是奪了去,悶頭一口灌下。只管自己暢快,哪在乎甚麼風度,他本江湖客,又豈需如那白麵俏公子一般翩翩作態?
有眼力者,當忙好酒好肉伺候著。師狂見那姑娘直接連酒罈子一塊兒端了上來,不由連誇她聰慧,隨手便賞了一枚靈晶。
這姑娘尚來不及高興,那靈晶已是落入了華姨手中。再賞到她手裡的時候,只剩下幾枚靈石。
面上不敢有一絲怨意,若不是華姨收留,這偌大一個獅島,恐怕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最後不過是淪為他人的玩物罷,且是戲之可棄的那種。
她一雙眼睛之中直放光澤,這二位爺出手闊綽,倘若能侍奉一晚,得了暗賞便可私藏些許,且華姨也不會追問。
便有三兩女子長裙輕撩,纖細的腰肢如花蛇一般擺動,歌舞間便走到二人身旁,倒酒夾菜,侍奉間俯身扶額,斂發弄姿,看得師狂笑聲不止,粗豪大笑間,摻著幾聲嬌柔笑聲。
論氣質、樣貌,冷蕭更偏儒雅,自是比師狂這粗蠻大漢更惹人青睞。便有姑娘自來熟的淺坐於他雙腿,欲側身入懷。卻被冷蕭不著痕跡的推了開去,只顧飲酒吃菜。
本已微醉,這刻面上泛起兩抹酡紅。那姑娘自是莫敢打擾,只得在旁獻著殷勤。
師狂見狀,嘴角笑意更甚,擺手道:“爾等且去歌舞,且讓我兄弟二人自斟自飲。”
“爺這莫不是看不上我們姐妹,若真勞爺自斟自飲,豈不怠慢?”有姑娘目中帶著幽怨,紅唇輕努,我見猶憐。
誰知那方才還是色鬼投胎一般的師狂,這刻卻拒絕的極為果斷,信手一揮,便自顧飲酒,不再言語。
幾個姑娘如何敢再多言?只得退去。歌舞間更為賣力,唯求能被這二位爺多看一眼。
這獅島雖大,強者也是不少。這浮香閣也甚大,可其內姑娘多數也都是凡人,唯有那鴇母華姨,顯露出練氣修為。
倘若果真有絕頂資質,又有哪個女子願意來從這低賤活計討生,附顏賠笑來討好客爺?
天色漸暗,浮香閣之內來客漸多,也有喜好顏面、豪擲千金者,冷蕭和師狂二人便不再顯眼,尤其是二人衣著樸素,相比一些善扮整潔的公子郎君,自是更不入眼。
這倒正是合了二人的意。那滿目醉意,直待二人對視便散去七八,一切盡在不言中。
師狂粗著嗓子嘿聲一笑,舉著酒罈,說道:“想不到蕭護法竟還是如此靦腆之人,還真是叫師某意外,如何,乾一杯?”
冷蕭遂與之碰上一杯,便不再多飲。他本不善飲,全倚仗修為散去了酒力。若非為了掩人耳目,他寧可不飲。
“任蕭某抬手一招,甚麼良家女子都不缺,又何需來戲這勾欄瓦舍之中的姑娘。”他言語之間,雖是輕蔑,更多的卻是淡漠。彷彿這滿目紅粉,褪去塵衣之後不過皆是骷髏耳。
許是他話語過重,師狂只淡笑一聲,便不再言語。若能選擇,又有何人甘願做這白裡嬉笑、夜裡笙歌的鴇兒?
每日又有多少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或是生活所迫,或是為人強取,而賣了最後一縷尊嚴?
清倌人、紅倌人,於男人眼裡,又能有幾分割槽別?不得時山盟海誓,恨不得取了天上的日月下來以證真心,得後亦不過春風拂柳去,又有幾人能記得那曾魚水之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