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兵,角宿之兵。
他心中向來以君子自居,君子所愛之物,縱取之,亦有道。而這般殺戮掠奪,是否有違這君子之道?
其實,羽扇輕搖的君子,身著的同樣是一身血衣。若要做聖人,便莫踏足這江湖。可某,生來便已是在這江湖之中。
心中熱血,當沸騰是沸騰,當冷漠時,便冷漠罷!
“老先生,某正缺一件趁手兵器,這角兵,某要了。”
那老者緩緩抬頭,竟是慈眉善目。可這角宿洞府之中,進入這數千,倖存而走者又有幾人?
他那雙佈滿皺紋的雙手,正往下滴著暗紅色的血液。
這長眉老者看了冷蕭一眼,微微點頭,目中竟是顯露出幾分欣賞與讚歎之意。只聽他道:“小友這容貌與聲音,想必是做了改變。風華正茂,修為如斯,實乃我妖族之幸!”
他頓了一頓,說道:“老兒吝嗇,對這角兵也是歡喜的緊,縱是見了族中卓越後生,也不捨相贈。”
“無妨,某也向來不受嗟來之食。”
長眉老者目中讚歎之意更甚,輕聲笑道:“老兒雖是不才,卻也是實嬰修為。刀劍無眼,它可不認得甚麼同族不同族!”
冷蕭右手輕擺,斜裡伸出二指,靈氣氤氳之間,渾身散發出一股驚天劍意。在利益面前,哪還有人族、妖族之分,唯一的分別,只有自己和他人。
他身上驟然閃過一絲青芒,身化劍氣,朝著長眉老者一霎縱橫而去。長眉老者依舊笑容滿面,兩道長眉隨風搖擺。
可他手中動作卻是絲毫不慢,驀然舉起角兵,如同老廚切菜一般,順息迎上,落下之速,宛若雨點撲向窗欞。
冷蕭一霎穿透了老者,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斜裡輕指,身子彷彿被那星光吞噬,一半顯露,一半隱匿,指間沁出幾滴鮮血,緩緩朝著地面墜落。
那長眉老者緩步回身,而此刻,他那兩道長眉已是斷去近半,胸前一道深深傷口,彷彿被洞穿一般。
他面上始終平靜不已,笑了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了,握不動劍了。”
冷蕭轉身與之對視,說道:“老先生分明不會使劍,又何必糟蹋了寶劍。”
“小後生此言差矣,刀槍劍戟,何論會與不會?唯殺人耳。”
“老先生即便手握此劍,也殺不了某。”
“小後生,你太弱了,弱到令老兒覺得羞恥。”長眉老者輕嘆一聲。
“某之力雖弱,可拿下此刻的老先生,正好。”
冷蕭說著,緩步朝著長眉老者走去。長眉老者雖笑臉依舊,眼眸深處那一絲殺意,卻也並未多加掩飾。
他彷彿想要說什麼,先是張嘴笑了兩聲,卻又迅速朝著甬道之外奔逃而去。
冷蕭一言不發,彷彿只是一個投以冷眼的旁觀者,可他的身形卻是宛若炊煙,徐徐消散,再出現時,已是緊緊跟在了老者身後。
他背後驟然升起一道朦朧之影,隱約也能看出他的面貌。他驟然向前點出一指,那元嬰便也隨著他一同點出一指。
老者身形才隱沒在黑暗之中,卻是悶哼一聲,叫冷蕭洞悉了方位,急追而上,一霎出了洞府。
二人一者追,一者逃,足足兩個時辰之後,長眉老者靈氣已的幾近乾涸,而冷蕭的靈氣卻是猶如用之不竭,仍然充盈無比。
老者回頭一眼,眼看冷蕭寸寸逼近,心中不由一跳。他衝著冷蕭高聲喊道:“罷了,這角兵不論落於何人之手,也都是落在我妖族手中,老兒自當將這機會讓與後生!”
可才一張嘴,老者面上便是顯露出一抹驚意,他雖年老,聲音倒也清亮,而這話音出口,確實蒼老無比。
時間之力,無聲無息。渡之春秋,惘之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