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腳尖輕輕摩擦,也顯得頗為光滑。
他手中輕輕舉著一團火焰,照亮了一方天地。腳下乃是青石所鋪,石板交接之處,縫隙頗大,許能塞進一根手指。這青石板上,那叫他覺得頗為光滑之物,原來是一灘尚且新鮮的血液,沾染了塵埃,顯得有些粘稠。
於他身前兩步之處,一個老者趴在地上,早已沒了動靜,這血水,正是從他頸部流出。
卻見正前方有一中年男子,手中巨棍兵器還染著斑駁血跡。他抬起眼睛,又輕輕眯起,緊緊盯著冷蕭。
這中年男子,散發著元嬰修為,卻只是看著,許久,才道了一句:“角兵不在某身上,某無意與閣下起爭端。”
冷蕭聞言,讓開了幾步。那中年男子見狀,衝著冷蕭微微抱拳,當即往上方衝了出去。
“角兵?”
冷蕭低語一聲,而這老者身上才緩緩升騰起一團靈霧,可見那中年男子傷勢嚴重,竟是連靈霧都不敢妄動,便快速逃離。
他抬手一攝,兩息便將這靈霧煉化。體內金丹不再旋轉,仿似過於厚重,已是無力轉動,卻是在原來的基礎之上,驟然裂開了密密麻麻的裂縫。
他便是尋了邊角,靠著牆壁,隱於暗處。只是這一身靈氣湧動,便如同是夜中明燈一般,遠遠便可叫人察覺。
冷蕭已是顧不得這許多,那金丹緩緩剝落了第一塊碎片,隱隱可見其中一個清晰面容。
此之面容,有眾生相,乃是一個嬰兒罷了。尚且手腳蜷縮,閉著雙眼,鼻子呼吸有致,那鼻尖噴吐,竟是濃濃的靈霧。
隨著這嬰兒第一聲啼哭,天地彷彿為之一震,金丹霎時化作金色星點而散。本是無形無質,人有欲,則有了形。這金色星點不斷飄落在那嬰兒身上,嬰兒便彷彿歷經歲月一般,迅速成長。
不過短短几息,已是變作了冷蕭模樣。一副面容,無喜無悲,身形卻又顯模糊,彷彿霧氣,風一吹便要消散。
“化嬰之初,初嬰之境!”
這元嬰顯得極小,彷彿不如塵埃;卻又極大,彷彿一睜眼,它便是整片天地。有形有相,始於混沌,超脫混沌。
每個修士所成的元嬰,受其所修之道的影響,都會產生不同的顏色,好似虹之七色,取之其一。
而冷蕭這元嬰,乃是深紫之色,不知是受了東來紫氣的影響,還是那體內邪氣的影響,才有瞭如今這般顏色。
只是這感覺,令他很自在,好似掙脫了一層枷鎖,得到了新的超脫。
“何人在那裡?”
他驀然睜眼,遠處那深刻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厲喝。這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警惕,一絲殺意。
冷蕭那散逸而出的靈氣驟然收斂,唯有一身妖氣,兀自猖獗。
他手中燃起一團火焰,將他的臉龐映照的忽明忽暗,依稀能夠見到遠處一團模糊身影。
那人見冷蕭乃是妖修,散發出的殺意收斂了少許,卻是冷笑了一聲,說道:“朋友來得倒正是時候。”
言罷,他身形一動,便也出了這洞府。
而他方才所站立之處,卻是沾染著一灘殷紅血跡。
這血跡,足足淌了一路。冷蕭便順著血跡而去,面前乃是一片幽深的甬道。
多少人,終其一生,難以企及元嬰之境;多少人,窮極一生,也不過終於元嬰之境。而他這一身修為,又是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甬道盡頭,綻放出一片燦爛星光,叫人看不明朗。
那星光之中,走出一個長眉老者,兩道長眉,幾乎垂落至膝蓋。他渾身浴血,手中緊握著一柄青色長劍。
這靛青長劍,在這濛濛星光之下,閃爍出點點寒光,不知飲了多少鮮血,卻不染一絲。
依照那最先遇見的少年之言,他應當是還未曾正眼見到過這靛青長劍。而冷蕭,這才剛剛踏入,甚至只是在甬道之中,還未能登堂入室,便已然得見了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