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岔開了話題,便是不再追究此事。看似不過幾息時間,他心中已是閃過念頭無數。
人族修士雖對妖族存有敵意,可佛門修士講究慈悲為懷,一向悲天憫人。而北域道教,有降妖者,也有救妖者,對妖修的看法,持有兩見。諸如此類,倒也是常見,冷蕭所言,倒也不無可能。
再者,南域將傾,唇亡齒寒,蒼耳乃是得道高僧,智慧自是不必說,想必也是料到了其中因果,這才將玉佩相贈。
冷蕭凝視著手中玉佩,眉頭微皺。身前乃是一片大水,單舟於其上,幾若地面之塵埃,一遠去,難辨其宗,唯茫茫耳。
二人此刻所在的位置,確切來說,也算不上東海,仍在海岸之上,還在南域境內。
他說道:“關押失蹤修士之處,定是蒼耳大師無法進入之處。而且,這個地方能限制的了大師,卻限制不了你我,否則他也不會將此玉佩交付於我手。”
師狂微微點頭,猶問道:“究竟是何等地方,才能滿足這一點?”對冷蕭所言,他並無異議。倘若蒼耳能夠進入,也就不需要假借冷蕭之手。
聞言,冷蕭不由笑了,說道:“佛門講究清靜,出塵,那反過來想,鬼頭陀極有可能將擄獲之人困於風塵之所。且能容下這麼多人,定是規模不小之處。”
非但要容納下這許多人,且還要正常營業,不啟人疑竇,那規模定然不會小。
何謂風塵,非但指風月之地,所有有礙佛門清規戒律之所,皆有可能。
“這東海範圍極大,單憑你我二人之力,恐怕有心無力”師狂皺眉,面露難色。
“師護法跟隨妖王已久,對妖域更為熟悉,倘若由師護法來藏匿人質,會將之藏在何處?”
見冷蕭投來目光,師狂不由訕笑一聲,一撫頭髮,說道:“蕭護法這便是太看得起師某了,師某不過粗人,空有一身蠻力,又能有何高見?如若不然,妖王也不會要某從旁佐助蕭護法了。”
“師護法不必妄自菲薄。”他淡笑了一下。
二人詳談許久,冷蕭也將這東海的大致情況牢記於心。
卻是師狂忽然仔細端詳著他,半開玩笑的說道:“蕭護法的樣貌,倒是與師某所相識之人頗有幾分神似。”
他始終盯著冷蕭側臉,冷蕭轉過臉頰,與之對視,饒有興致的說道:“哦,竟有此事?那改日,還要請師護法引薦一二。”
清風挾著一縷草芥自二人眼前劃過,難阻這一霎觸及。
師狂收回了目光,落在遠方無盡處,大笑道:“世間之大,總有幾人相似,說來倒也不稀奇。那人可比蕭護法要小上不少。只可惜,師某與之也不過是萍水相逢,要某引薦,怕是難全蕭護法之意。”
冷蕭目光從師狂側臉飄過,順著他的眼神落到遠處,淡淡道了一句:“那倒是可惜。”
二人迎風而立,衣袂翻飛,在這山水之中,倒也有幾分風采。
說來二人已是商榷已久,本欲先橫渡了這東海,往妖域而去。東海所屬,乃是第九妖尊。看似領地最為廣闊,實際,大半是海,能容人之處不過一隅。
第九妖尊縱然心存怨氣,也不敢多言,修為居於末次,又有何臉面諸多要求?
便在二人將要乘風離去之時,師狂忽然拉住了冷蕭。
冷蕭尚有些不明,師狂倏然轉過身去,腳下激起兩片落葉,身形已是出現在了遠處。
涼風習習,桐葉撫空,滌在天地之間,漾在人心之內。
他此刻順著師狂望去,才見遠遠一棵樹下,一書案,一木椅,一紙,一筆,一女子。
看其模樣,不知在此地已有多久,而他和師狂二人,直到此刻才發覺。甚至若非師狂敏銳,他還始終不曾發現,竟有人這般堂而皇之的觀望著他。
兩片黃葉墜落在師狂肩上,嫩綠細草隨風伏倒。他二指屈起,臨在女子喉嚨半寸處停頓了下來。
他若要取女子性命,不需眨眼睛,便可捏碎女子的喉嚨。
冷蕭走上前,目光垂落在那宣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