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蕭眼睛閉起近半,面上卻依舊平靜。焦飛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蕭兄果真是堪成大器之人,處變不驚,焦某欽佩。”
言語間,他已是變回了焦飛容貌,目光之中顯露出一絲讚賞之意。
“大人物這般多,為何單單選中了蕭某?”
“世間之事,何人能夠說的清楚,許是緣分到了,便是一眼相中。那成名已久之人,皆是人老成精,某座下之人,本就忠誠於某,非某座下之人,強拉而來,也不過牆頭草而已,難堪大用。”
冷蕭面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淡淡說道:“焦兄,你之於蕭某,莫不是在強拉?”
“然也,非也。”
他微微搖頭,說道:“那蕭兄,又作何選擇?”
冷蕭面色不變,話語卻冷若冰霜,散出絲絲殺意,不覺間,一手已是探至焦飛後心。
說來二人相隔不過三尺,探手不過一霎而已。
他五指成爪而落,仿似那天幕蒼龍之爪,絲絲殺意繚繞其上,野蠻而直接。對此,焦飛彷彿早有準備,猛然側身,二指抵在冷蕭指縫之間,叫冷蕭難進分毫。
面對冷蕭這殺招,焦飛非但不惱,反是點頭稱讚:“果然不愧是仙根之資,比之初見之時,修為精進可謂神速。”
“可若要擊敗焦某,還是差了許多。”
縱是分身,初時也不過凡人耳,能修煉至此,亦是身披歲月、足踏刀山而來,單是這一具分身,修行的年月也要在冷蕭之上,亦可見,鬼頭陀野心,滋生已久。
潛淵多年,終於在今時,得了機會,便要借勢將這南域傾覆,要將這人間傾覆,甚至,上窮碧落而去。
冷蕭收回了手,目光垂落在遠處紫紅花兒之上,淡漠道:“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寥寥此生,謂之逍遙。或許這妖靈境之後,某之野心,或被路人皆知,成天下人茶餘飯後之談。”
焦飛嗤笑一聲,說道:“如此說來,蕭兄是要與某魚死網破?”
“焦兄高看蕭某了,此等之事,如何敢想!焦兄何等人物,攔天大網,某不過指尖之鯉,舍鰭而過細細網眼,堪逃而已。”
焦飛面上始終帶著那一抹象徵性的笑意,只見其唇,便能一息認出此人。冷蕭回想而來,鬼頭陀雖是醜陋,叫人不喜多瞧,可這淺笑,不正是他所喜的動作嗎。
不明其意之時,笑謂之笑;明其意時,凜冬已至。
他回頭望向那石門所在,忽的說道:“蕭兄,你可要想好,於網內,尚可安居,出了這網,大浪滔天而來,怕是要瞬息傾覆。”
“蕭某可從未聽過怕防水之網、懼水之魚。”
言罷,冷蕭剎那遠去,也不再理會焦飛,至少,焦飛還有一句實言,便是此刻的他,絕不是焦飛的對手。
可焦飛若想攔住他,也絕非易事。
冷蕭往村口而去,焦飛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收斂了氣息,朝著石門所在靠近。
便是在冷蕭身形掠至村口之時,那石門方位忽然傳來一聲震天嘶吼,天幕更暗,蒼龍七宿,更顯分明,而那第八宿,便宛若這天上的第二輪太陽,點亮了夜幕,將這天地映照得纖毫畢現。
那紫紅花兒,在這星光之下,泛起點點夢幻色彩,似如人生,光鮮亮麗也好,邋遢不看也罷,終究不過一場夢幻泡影。
於是,這紫紅花兒,便如同夢幻泡影一般,緩緩凋落。
他指尖傳來一絲冰涼之意,這豔麗花兒,模樣熾熱,竟是冷得像冰。
冷蕭驟然回神,眼角輕輕跳動了一下。這刻,他竟是踮腳於花朵縫隙之間,手指輕拈著一瓣紫紅花瓣。
這花兒凋零之時,是如此絕美。凋零尚且如此,不知綻放之時,又該是如何一番情景?可惜,待他望見時,這花兒早已漫山遍野。
絕美之物,或許一顰一笑,都是極美,可自古而來,越美麗之物,總是越危險。
或許,他不該碰觸;可是,他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