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
相比於地上劍閣那一番富麗堂皇恢宏磅礴的仙家景象,此劍冢便有如地獄一般,顯得陰沉無比,常有森森寒意拂過臉頰,直叫人一身血肉緊繃。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墓冢,正如沐尋禮所說,劍冢乃是埋葬劍閣先輩以及劍閣先輩佩劍之所,或許,本該是如此一番場景。
而在南域修士以為打散後潛伏在南域各個角落的劍閣弟子,原來自始至終都躲藏在劍冢之中。偶爾在南域出現或是在外域出現的劍閣弟子,只是劍閣用以迷惑外人的手段罷了。
“好久不見,冷兄。”
有白衣青年,對冷蕭微微拱手,面帶微笑,謙謙君子。即便是刻薄孤僻如廖綿,倘若初見,恐怕也無法在如此青年面前惡語相向。
有風吹過,冷蕭自認已經稍稍習慣了這一份冷意,可這時,難免還是脊背發涼。他心中依舊平靜,只說道:“喬兄,別來無恙。”
在他面前,微笑相迎、衣袂翻飛之人,正是沐尋禮親傳弟子,喬止誼。
冷蕭默然,身後傳來輕微且嘶啞的低吟,莫論是青痕宗弟子還是蠱修,此刻都躺在地上,捂著咽喉,面容慘淡且猙獰,仿似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你很幸運,不必承受這一番痛苦。”鬼頭陀醜陋的面容因笑而扭曲,顯得更為醜陋。冷蕭卻並未有一絲波動,或許是見慣了這種醜陋,抑或是因為任何的情緒都顯得毫無意義。
相比其他人,寒月的反應稍顯平淡一些,或許是性格使然。而在她身旁,楚天闊早已不顧顏面而嘶吼,反正嘶吼之人並非他一個,也不必擔心強忍痛苦。如蠱修,嘶吼之時,旁若無人,聲音高亢而嘹亮。
彷彿是因在愛慕之人面前丟了臉,又或是看不慣冷蕭這副淡漠姿態,楚天闊指著冷蕭咬牙怒斥道:“冷師弟,為何我等皆要服毒,唯獨你不必如此?你與鬼頭陀之間究竟有何見不得人的關係,恐怕你要給我等一個解釋!”
莫說其他青痕宗長老,便是寒月與仇雁笙,也微微聚神。或許仇雁笙只是好奇心重,並不在意接下來會從冷蕭口中吐出的話語。而寒月應當是在意的。
從她眼中所展現出的點點星光,在這陰暗之中顯得分外刺眼。鬼頭陀心存野心,欲奪天下,便要有足夠多的可用之人。而此地,不論是青痕宗長老或是蠱修,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又怎能輕易放過?於是,他挨個給所有人遞上毒藥。但凡喝下毒藥之人,便能活命。鬼頭陀並未多說,可一旦服下毒藥,下場可想而知。
而不願服毒之人,下場已不必想,正倒在地上。相比服毒之人數十,倒地之人不過三人,青痕宗一人,蠱修二人。那青痕宗長老年歲頗大,即便此刻不死,也活不長久,於是選擇了壯烈,儲存了晚節。
而餘下之人,不論平日裡如何大義凜然,生死存亡之時,依舊選擇了妥協。無人願意奴顏婢膝的活著,可活著總好過死亡。
當所有人服毒倒地忍受痛苦之時,鬼頭陀似乎遺忘了冷蕭,始終沒有遞上毒藥,難免要遭人猜忌。更何況,冷蕭在宗門之中風評本就不佳,此刻正有不少青痕宗長老對他怒目而視,猙獰是面容不知是因為對他的恨意還是毒藥的痛苦。
冷蕭並未說話,鬼頭陀卻大笑著替他做出了回答,如同老友一般輕輕拍著冷蕭肩膀,緩緩說道:“年輕人,你莫要不服氣,冷小友所中之毒,遠甚於爾等。”
“爾等所服,不過是本座在東域求來的毒藥,而冷小友所中的毒,可是鬼面蛛毒。”
鬼頭陀顯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只要爾等日後聽命於本座,斷然不會有性命之憂。待本座稱王稱帝之後,爾等便是一方尊者諸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有長老面上閃過不屑之色,似乎對他的承諾嗤之以鼻。他只淡漠道:“既然接過了毒藥,便不要在本座面前故作清高。”
自始至終,不論是喬止誼還是劍閣其他長老,面色始終平靜,因為眼前這些人正在經歷的,他們都曾經歷過。
喬止誼擦拭著手中古樸長劍,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似乎對此劍愛不釋手。金甲游龍劍丟失之後,便以此劍暫代劍閣閣主信物。沐尋禮死後,他便堂而皇之的坐上了這閣主之位。
冷蕭眼神輕輕劃過應笑的面容,忽然說道:“應笑前輩的處境恐怕也不太妙。”
應笑雙眼一霎如釘子一般釘在了冷蕭身上,冰冷道:“小輩,小心禍從口出。”
而鬼頭陀只是在旁平靜望著這一幕,難掩面上笑意。
只片刻之後,眾人從劍冢之中離開,安然無恙的回到地面那大殿之上。原本劍拔弩張之人,此刻卻相安無事。而如此結果,只因鬼頭陀一句“不許”。
離開劍冢之前,鬼頭陀的話語還在眾人耳邊幽幽迴盪:“今日之後,本座自號鬼王。日後,莫要叫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