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殿內,入袂山谷之中。
了卻諸事,時耀嘆息一聲,在入袂之中微微閉上雙眸,面上不由輕鬆不少,疲倦之意散去幾分。
目光盡處,漫天入袂輕靈而舞,自在徜徉,曾幾何時,他亦是其中之一,奈何一朝化妖,成就這妖王帝位之時,卻也一併失了那輕鬆如意。
這許多年,他從未顯露過本體,若叫人知曉他本體乃是一顆草,豈非徒惹人笑話?說到底,他心中亦是存了幾分自卑之意。
外界流言,直猜測他乃是什麼上古異獸化妖,這才若星辰般燦燦而起,對其心存敬畏。誰人又知,堂堂妖王,本體不過是那時常遭人踐踏的入袂草罷了。
他才步入,秋雨如便是快步走來,挽上了他的臂膀,道了一聲“夫君”。唯有此二人之時,方得幾分自在。
不對,已是三人。
那成團入袂之中,一個小小身影不斷跳躍著,試圖吸引這一男一女的視線。那般姿態,只引得時耀發笑。
他一部踏出,下一霎已是在時靈曦身前,伸手將這孩兒抱在懷中,忽然想起,當年時靈妃出生之時,他忙於妖族政事,甚至還未來得及抱一抱她。
“妃兒……”他呢喃一聲,眸中升騰起一絲霧氣,視線不由恍惚了一霎。
卻是秋雨如提醒道:“錯了,是靈曦。”
時耀晃了晃腦袋,用力眨了兩下眼睛,顯出一抹笑容:“對,對,是靈曦,靈曦!”
望著時耀這般模樣,秋雨如心中不由升起一絲酸澀之意,說道:“夫君,你常勸慰妾身,該放下了,怎的自己反是放不下!你就是嘴上硬,心裡比誰都軟。”
“今日輪到妾身來勸慰夫君,夫君,該放下了。”
“放下了,放下了。”
時耀笑了一下,將臉朝著懷中孩兒湊去,以寸許長的鬍鬚在孩兒臉上輕輕戳著,惹的孩兒連連皺眉,也不顧父親威嚴,抬起一隻小手便在他臉上拍打著。
時耀不禁大笑起來,這許多歲月,他還從未有如此輕鬆過。他目光一動,望向了時靈曦手中。
不論時靈曦是騰出左手還是右手,另一手總要抓著胸前吊墜,除卻那黑色細索之外,時耀還沒看清過那吊墜模樣。
他便是出言逗弄道:“靈曦,將吊墜給為父看看如何?”
時靈曦歪著腦袋瞅了時耀兩眼,卻是把臉一撇,輕哼了一聲,絲毫不給面子。這般叛逆姿態,反是叫時耀笑意難止。
他轉頭望向秋雨如,問道:“你什麼給靈曦的吊墜,這丫頭可寶貝壞了,連我都不給看。”
時靈曦似乎是聽懂了時耀話語,頓時在他懷裡不斷撲騰,一手舉著吊墜,含糊不清的說道:“蕭!蕭!”
“對,小靈曦就是要多笑一笑,笑起來才美。”
時耀捏了兩下孩兒的臉頰,似也將那吊墜之事拋到了腦後,本也只是隨口一問。卻見秋雨如嘆息一聲,說道:“此吊墜非是妾身所給。”
“那是誰……”時耀一句話才脫口而出,可說到一半笑意卻霎時收斂,面色變得有些冰冷,“誰?”
見他這般神色,秋雨如張了張嘴,未敢多言,只是說道:“他對靈曦並無惡意,否則妾身也定不會輕饒他。”
秋雨如低聲下氣,生怕觸怒了時耀,時耀見狀,心中不由也軟了下來,嘆道:“雨如,你可是忘了妃兒的教訓,怎可叫外人進入這山谷!”
聽得訓斥,秋雨如眼眶一紅,嗔道:“都說了,該放下了!”
時耀一時默然,最終卻只是嘆息,輕輕道了一句:“該放下,可不該忘卻。”
除卻時靈曦依舊自顧玩得開心之外,他二人反是充滿壓抑,不言不語。終究還是時耀先妥協,攬住秋雨如肩膀,柔聲道:“方才為夫話語或是重了一些,你莫往心裡去,為夫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秋雨如微微頷首,靠在時耀胸口,與時靈曦各自佔據他半壁胸膛。
她輕聲說道:“蕭。”
“什麼?”
“將墜子給靈曦的人,名為蕭。”
聽得秋雨如解釋,時耀這才回想起方才時靈曦喊的那兩聲。這刻聽聞,只覺這名字無端有些熟悉,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輕輕唸了兩聲,才是恍然,那隨同焦飛一道而來之人,便是名為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