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宸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塞進嘴裡,當著容哲修的面,笑得溫和淡雅,“沒什麼,只不過這兩杯果茶裡頭有毒,所以皇伯伯得吃解毒丸。”
“有毒?”容哲修瞪大眼睛盯著空空蕩蕩的杯盞,而後有些驚懼的望著面帶微笑的容景宸。不管什麼時候,容景宸始終面帶微笑,教人看不穿猜不透。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容哲修咬著唇,“皇伯伯,你要殺便殺,為何要對我下毒?”
“沒辦法,皇伯伯得留一手。”容景宸牽起他的手,“走吧,你爹還在外頭等著呢!你想不想見到你爹?當然,畫面會有些悽美。畢竟是父子重逢,想來你爹也很掛念你。出去跟你爹說兩句吧!他一定會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你!”
容哲修狠狠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獨自往前。
明恆遠遠的站著,壓根沒辦法靠近。如今他勢單力薄,稍有不慎別說要救人,只怕自己也得折在這裡。是故只能按兵不動,等著看容景宸的後招。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容哲修看著底下的父親,微微紅了眼眶,大聲喊了一句,“爹!”
容盈的視線一直落在牆頭,眼見著容哲修冒出頭來,身子緊跟著微微一僵,當即回了一聲,“修兒!”
“爹!”容哲修鼻子泛酸,當即哽咽了一下,“爹你別過來,他們就是想利用我抓你,你別上當!修兒不怕,修兒什麼都不怕!爹——”
稚嫩的聲音,迴旋在城門上方。他才六歲,可有著異於同齡人的少年老成。他年歲雖小,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他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他也知道什麼是死亡。從這高高的城門樓上摔下去,就真的死定了,縱然孃親醫術再好,只怕也是回天乏術。
容盈勒緊了馬韁,手背上青筋凸起,“容景宸,他只是個孩子,你拿一個孩子威脅軍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男兒大丈夫,俯仰無愧於天地,你若真的想要當皇帝,這皇位便讓給你如何?你何必要苦苦相逼!我從未想過,要跟任何人搶什麼天下。”
“容盈,你不死,朕何以安心坐天下?”容景宸深吸一口氣,仰望著極好的天色。這陽光,這空氣,還有城門底下這些軍士,都是屬於他的,“容盈,你睜開眼睛看看,你腳下的土地如今是屬於朕的。兄弟一場,朕本來不想趕盡殺絕,可你偏偏要反朕。”
“既然是你不仁在先,就別怪朕不義,別怪朕心狠手辣!這是你兒子,也是你唯一的血脈,你忍心看著他為你犧牲嗎?他才六歲,你捨得下他嗎?這樣乖巧懂事又聰慧的孩子,只怕世間都找不到第二個。”
“你要不要考慮清楚,到底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他的命?機會只有一次,你可要想清楚,不要讓自己遺憾終生。”
容盈咬牙切齒,“容景宸,你好卑鄙。就你這樣的品性,也想成為一道明君嗎?”
“能不能當明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的勝利者是朕,而不是你。”容景宸溫潤淺笑,“容盈,朕給過你機會,你可要好好珍惜。”俄而朝著容哲修笑了笑,伸手去摸孩子只能的臉龐,“修兒,再勸勸你爹吧!你是他的命根子,他會聽你的話。你要知道,城門那麼高,你若是一不小心摔下去,會死得很難看。”
容哲修畏懼的望著他,沒有吭聲。
容景宸笑道,“你要看清楚,掉下去全身的骨頭都會碎裂,而後腦漿迸裂,鮮血淋漓。到時候便是親生爹孃見了,都不見得還能認得出本來面目。皇伯伯不得不提醒你,這麼高摔下去,未必能當場死亡。有的可能得熬上一熬,那種疼痛,約莫會讓人生不如死。”說到這兒,容景宸微微蹙眉,“實在太疼。”
聽得這些話,容哲修的身子不經意的顫了顫,面色發白。他才六歲,饒是逞強也有個限度。被容景宸這麼一威脅,容哲修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時不時的往地下看去。
那麼高的城牆,如果摔下去,的確會摔得稀巴爛!
容哲修想著自己極好的面龐,到時候得摔成什麼樣?那時候便是做了鬼,爹孃都該認不出自己了。一想起渾身血淋淋的樣子,容哲修只覺得身上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下來。
實在太恐怖。
容盈仰頭望著自己的兒子,這些年自己一直病著,神志不清,未能照顧到他。從嗷嗷待哺的幼兒到了此刻的聰明伶俐,是容哲修自己一個成長的。對於這些,容盈的心裡本就滿懷愧疚。如今見著孩子,被人挾持置於牆頭上,更是心生不忍,恨不能飛上去把孩子奪回來。
“你要我怎麼做?”容盈問。
“很簡單,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容景宸笑得溫和儒雅,“朕也不想做得太絕,不如這樣吧,你命令所有逆黨都放下武器投降,而你——朕希望你能自刎于軍前,平息雙方的戰爭。朕答應你,但凡繳械投降的,都給予厚待,絕不追究。”
“我憑什麼信你?”出爾反爾已經是容景宸的代表性標誌,就連容哲修都不信,何況是容盈。
容景宸笑道,“因為你別無選擇,不是嗎?”
的確,容盈沒有後路,沒有選擇。
一聽要讓自己的父親自刎軍前,容哲修便急了,撕心大喊,“爹,你別信他,他給我下了毒,你救了我也沒用。爹,你別信他!”
容盈的眉睫陡然揚起,“你說什麼?”
容景宸輕嘆一聲,無奈的望著眼眶通紅的容哲修,“這孩子真乖,就喜歡說實話。老四,你都聽見了嗎?沒錯,修兒是中毒了。三個時辰之內,如果沒有解藥,他就會腸穿肚爛而死。那種痛苦,可一點都不比摔下城牆,來得輕。換句話說,你只有三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到底是要救兒子還是成全你自己的野心,繼續跟朕作對。老四,你要不要回去問問你家的側妃,這兒子到底要不要?”
勒緊馬韁的手,止不住顫抖,容盈盯著城牆上年幼的兒子,心如刀割。
“爹,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放過我,爹你別上當!”容哲修憤然,“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我爹不會死,他一定會救我。你們敢這樣對我,皇爺爺在天之靈都不會放過你們。”容哲修氣急了,呼吸都變得格外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