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緊閉,戰事一觸即發。
巡城司的兵馬已經集結完畢,只等著一聲令下就能開戰。而城外的護衛軍,因為主將容景垣受罰,暫時由朝廷接管。而對於戰爭,皇帝是不支援的,朝臣也唯唯諾諾,一時間都沒有做好作戰的準備。
朝廷人心惶惶,卻突然有種無人領兵應敵的窘境。
最後是齊王容景甫和毓親王容景宸請纓,這才有了兩位皇子親自領兵的壯觀之景。容盈被卸了下來,自然會有人迎難而上,抓住這次機會。
景安宮裡。
五月冷冷佇立,垂眸稟報,“是齊王和毓親王領了巡城司的兵馬,前去城門口與月氏國談判。”頓了頓,他也不抬頭,繼續道,“在兵馬人數之上,其實咱們大祁的軍隊,遠勝過月氏的軍隊。但是若是這樣開戰,大祁站不住腳。”
容盈點了頭,一張臉微微泛著透白,慵懶倚靠美人榻,半合著雙目淡淡然開口,“讓他們去忙活吧!白忙一場估計鬧的笑話會更大。”
“是!”五月頷首,卻聽得外頭傳來些許動靜。
容盈閉上眼眸,五月縱身一躍,直接從視窗躍出,窗戶隨即關閉。
“爹!”皇后牽著容哲修,徐徐而入。
容哲修屁顛屁顛的湊到軟榻前,瞧著面色發白的容盈,突然就生了氣,“是誰把我爹弄成這樣的?都不給飯吃嗎?”一張臉毫無血色,不就是餓的嗎?
容盈揉著眉心,“誰說我是餓的?”
“爹,你怎麼一個人進來了?”言外之意就是,你怎麼把娘留在了外頭?不一併帶入宮中。
容盈輕嘆一聲,“你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寒磣我的?”
容哲修笑嘻嘻的點了頭,“我當然是來探望爹的,不過現在看起來,爹雖然氣色不好,但所幸還不糊塗。”
“我若是糊塗了,你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容盈緩緩起身,給皇后行了禮,“參見母后。”
“修兒,你先出去,皇祖母有話要跟你爹說。”皇后俯身,笑著撫過容哲修稚嫩的臉龐。
容哲修點了頭,他當然知道皇祖母這次帶著自己過來,必定與父親有事相商。皇爺爺如今軟禁了爹,自己就該想個法子幫幫爹才是。
“我去給你們守門!”容哲修笑著跑出去,而後關上了殿門。
一聲嘆,皇后坐了下來,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你躺著吧,別起來了,身上還有傷!”
容盈也不推辭,顧自靠在了美人榻上,“兒臣落罪獲罰,母后如此前來,不怕落人口實嗎?”
“我是以你母親的身份前來,而非當朝皇后。”皇后瞧著眼前面色發白的容盈,眼裡還是心疼的,“你父皇若是怪罪起來,大不了一同治罪罷了!橫豎我也活得夠久,若是能在臨死前替你們做點事,也是我的福報。”她又是一聲嘆息,彷彿心裡壓了千斤重擔,似永遠都卸不下去。
“母后這又是何苦呢?”容盈口吻低沉。
“該死的人是我。”說到這兒,皇后頓了頓,而後又眸色幽幽的盯著眼前的容盈,“景睿,你還好嗎?”
“只要她好,我便安然。”容盈眉目微冷,“這世間事涼薄無情,唯獨有了她,我這數十年的光陰才不算虛度。在這灰白的人生裡,她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光彩。母后是知道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她。”
皇后點了頭,“我知道,所以這一次我不敢強求。曾經我以為所有的光芒都止於那一夜,所以我斂盡鋒芒,只想當個垂暮老者,保護好修兒便算是一生最大的事情。可是我早該明白,深處宮闈,身為帝王家的一員,是沒有資格退出戰場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持續了太久太久。”
“時間久得,連人心都麻木了。我以為每日的青燈古佛,能換得你們周全,能讓你們都安然於世。而今即便你有心退出,我有心想讓,然則我不代表全部,你也是。”
“我們都想從這個漩渦裡逃出來,安安穩穩的過一場與世無爭的歲月,但事與願違。從我入宮那一天開始,從你出生在皇家開始,我們都已沒了選擇。”
她鄭重其事的盯著容盈平靜而蒼白的面頰,“景睿,我不是不想爭,我只是怕一旦爭奪便有流血。但是為了你和修兒,我願意再爭一爭。有些人不能白死,既然身在其位,就該力謀其政。”手中的佛珠越轉越快,可臉上的表情仍是最初的淡漠清淺。
她彷彿在闡述著很多年前的舊事,將所有的心潮澎湃,都掩藏在靈魂深處的某個角落裡。
可是容盈知道,有些舊事就像是毒瘤,會悄悄的在人心裡生根發芽,最後茁壯成長,以至於到了最後的無藥可治。
“該說的我都說了,景睿,你能懂嗎?”皇后有些無力,話語間竟是一種莫名的疲倦。
“兒臣明白!”容盈頷首。
皇后輕嘆一聲,徐徐起身,“我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跟人說過這麼多心裡話了。”她頓了頓,看向容盈,“你能醒過來,是上蒼對我的眷顧。我們母子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語罷,皇后緩步朝著外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