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不去,只得讓林婉言去找師父口中的那位高人。拿回方子的時候,義父已經不行了,我跪在義父床前磕頭。義父只是交代我照顧林婉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我到現在都記得義父臨終前的那個眼神,欲言又止,眼底噙著淚,似不捨似痛心。我不懂那是為什麼,但我知道我欠義父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林婉言拿到的方子對我確有奇效,這個修改義父藥方的人,便是後來我的師父。也算是緣分吧,茫茫人海都能遇見貴人相救。那些藥確有奇效,但是服食之後會讓人若分筋錯骨般的疼痛。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想著,只要忍一忍,忍一忍我就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能走下去。”
“那些日子,是夜凌雲——日以繼夜的陪著我,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不離左右的呵護。是他扶著我站起來,而後讓我邁出了第一步。”她扭頭望著容盈,卻見他眸色猩紅,脖頸處青筋暴起。她不知道這是憤怒還是疼惜,也許兼而有之。眼睛裡的光,分明散著痛楚,一種難以言說的疼痛。
容哲修抱緊了林慕白的脖子,“小白,疼嗎?”
“不疼。”林慕白笑了笑,“其實這樣也好,如今我又回到了木輪車上,什麼都回到了原點,就再也不欠任何人了。欠的,就該還。不過現在,我到底是還清了。無論是命還是腿,都清得乾乾淨淨的。以後,我是自由的。”
她輕撫著孩子的小腦袋,“不過修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你信我。”
“我信。”容哲修點點頭,稚氣的抬頭望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毫無聚焦可言,“那小白,你和夜凌雲到底有沒有成親?”
“我——”林慕白猶豫了一下,扭頭望著容盈。
容盈突然起身,快速抱起容哲修,“該睡了。”
“爹,我還沒問清楚呢!”容哲修嘟噥著,掙扎著想要從容盈懷中下來,“爹,我要小白抱!”
“回房睡去!”容盈直接將容哲修塞給如意,“帶他回房。”
容哲修自然不肯,“爹,小白說要陪著我!我們拉過勾的,爹你不能拆散我們!”
“走不走?”容盈問。
容哲修搖頭。
容盈直接將林慕白打橫抱起,林慕白心驚,“容盈你幹什麼?”
“他不走,我們走!”語罷,容盈快速抱著林慕白出門,惹得一旁的如意掩唇偷笑。
“小白!”容哲修噘嘴跺腳,奈何自己雙目失明,什麼都看不見,也只好就此作罷!隔壁是莫浩的房間,容哲修無奈的撇撇嘴,“如意,你說我爹就那麼想和小白生孩子嗎?”
如意正在鋪床,瞬時一口吐沫嗆在嗓子眼,立時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臉紅到了耳根,“世、世子啊,這生孩子的問題——我、我哪兒知道,世子你也還小,就、就不必操心這檔子事了。其實想想也挺好的,世子你若是有個弟弟妹妹,那以後若是有什麼事,兄弟姐妹之間還能打個商量。”
“不像我這樣,什麼親人都沒有,不管好事壞事都得自己一個人扛。世子,您說是不是?要是師父和殿下有了孩子,一定會更疼你的。你放心,師父仁善,不會與你搶任何東西的,這個如意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擔保。她對別人的孩子尚且疼愛有加,更何況是你呢!”
容哲修深吸一口氣,而後耷拉著腦袋垂下眼眸,“我不擔心小白不疼我,我只是不喜歡和別人分享我喜歡的東西。”
如意微微蹙眉,也許這就是獨養兒子的弊端,習慣了佔據。這些年,容哲修都是一個人過的,沒人教過他,也沒人敢教他,能變成如今這般優異,已然是上天眷顧,沒有讓他走了歪路。
他雖然是人人眼中的混世魔王,但歸根究底,心裡還是乾淨的。
“世子別想太多,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世子該高高興興的才是。”如意寬慰,引著容哲修朝著床榻走去,“我去給世子端水洗漱。”
容哲修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他想著,此刻爹抱著小白在做什麼呢?真的那麼著急給他添弟弟妹妹嗎?
“容盈你幹什麼?”林慕白羞紅了臉,“這可不是行宮,你別——別亂來。”她快速環顧四周,而後壓低了聲音,圈住了容盈的脖頸,“你放下我,聽到沒有。”
進了莫青辭安排給容哲修的房間,容盈抬腿便合上了房門,五月快速守在院外,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
燭光微恙,圈著懷中的林慕白,容盈只覺得心中若凌遲般疼得刺骨。
“事情都過去了。”林慕白抿唇,被他圈在膝上,抱在懷中,擁得如此生緊。
容盈不說話。
林慕白想了想,湊上他的喉間,落下輕輕一吻,“那些事都發生在遇見你之前,我以為這輩子也許就是這樣了,困守夜家莊,僅此而已。那時候我的腿疾剛好,夜凌雲就開始籌辦婚事,我——我沒想太多,只是不想一個人,所以便答應了他。”
她緊咬下唇,“我們雖然拜了天地,但是我們沒有行夫妻之禮,我——唔——”
音未落,唇已被狠狠攝住。
那張狂野邪魅的容臉,在她的視線裡快速放大,越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