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黑暗。對未知領域的茫然與恐懼透過深邃的黑暗纏繞著,包裹著,蠶食著所有的一切。在寂靜的夜晚之中,在所有人都沉睡的深夜,沒有天,沒有地,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彷彿天地之間僅僅只剩一人,即使是大聲呼喊,聲嘶力竭,也不會得不到一絲迴音。所有東西都會在無盡的黑暗中墜下去,消失無影。
這是,他熟知的每一個夜晚。
男人看著這黑暗的長廊,神色只是如常。他往前走去,影子拖延落下,慢慢拉長,那麼黑,那麼長,彷彿帶上了這世上所有的沉重。他自是不喜在黑夜中多點一些聊以自解的明亮,只喜歡獨自披著一如黑夜的長袍,將自己的身影也融入黑暗之中。這樣,便不會有更多的感受。
可,今夜似乎有些不同。
禾匡顏愣了一下,在長廊的盡頭,女子身披一身白衣,窗外淡淡的光透了進來,盡數灑落在她的身上。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伴著風而飛,而揚,整個人是一種歲月寂靜的美好。
她露著小半邊側臉,微微勾著唇角,在光亮之下靜靜的微笑著。只是一眼便讓人覺得,這世上的黑暗,全都不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一抹的痕跡。
這半黑,那半明。
彷彿是永遠不能相交的區域。
禾匡顏微微抿了抿唇,沒有再動。在此時。無論向前或是向後,都彷彿要人生出莫大的勇氣一般。他承認,他有瞬間的猶豫,在這猶豫的瞬間他甚至不敢讓自己的黑去將那半邊的白盡數吞噬。誰說,在黑暗之中的人,不會去向往光?
一片靜謐間,有一道很輕的女聲率先傳來。“阿禾?”
以蘇夏現在實力,禾匡顏過來自然是瞞不過她的。她只是疑惑,他彷彿沉寂般的沒了聲音,讓她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她悄然回頭,一身白衣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一頭柔順烏黑的長髮未束,柔軟的披落在肩頭,寂靜黑暗之中映襯著她一張光潔白皙的面容,她朝男子看過來之時,臉上還帶了些詫異之色,一雙如水的眼睛半眯著,顯露出幾分慵懶的感覺。
只是這一切,在看到正對著男人的那刻盡數消散。
她看到了他,彷彿是沒有意識到他的猶豫,她只是笑著問他,“看到我啦?怎麼不過來呢?”
女子的聲音柔軟,帶著黑夜中莫名的慵懶。只是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他便不受控制的向前,瞬間便丟下了所有的猶豫。
禾匡顏這才漫步而來,一步步踏過那片黑暗來到了女子的身前,讓那點點光芒落在他的肩頭。
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淡淡問她,“怎麼還不睡?”
蘇夏搖了搖頭,見禾匡顏過來便十分自然的拉了拉他的衣襬,讓他跟著她,一邊說著邁開步子向前,“睡不著,就出來走走。難得,今天月色不錯就多呆了一會。”
“你呢?忙完了嗎?”
禾匡顏似是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他十分熟知蘇夏的小動作,知道蘇夏的意思只是放緩了步子,跟著蘇夏並排走著。
對禾匡顏的沉默,蘇夏輕輕笑了笑,也沒打算再問什麼。
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一等他出來便帶著他亂走,二人又要到哪裡去,這些禾匡顏都沒有問,她帶著禾匡顏隨意的向前,漫步似的隨意逛著,禾匡顏對此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疑問或者不耐,彷彿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只是跟著蘇夏的腳步並排而行。
“為什麼睡不著……”男人又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
蘇夏愣了一下,步子一頓,這才想到這是自己剛才自己說的。
“沒什麼。只是睡不著而已。”
“……”
“你聽到了什麼?”禾匡顏似乎並不打算放過這個話題,他微微低垂著長睫,幽暗的瞳仁浮現出一抹冰冷的暗黑。
蘇夏感覺有些好笑,明明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的男人,能跟著她的步子說走就走,連要去哪裡,為什麼,都毫不在意的男人,卻偏偏要對自己隨口的一句話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