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那麼高大的爸爸,她以為那呆一輩子的脊背,怎麼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了呢,怎麼就,小到她這麼小就能抱住了呢?那個夢想中的大英雄,所有人的英雄,只是一個大傻瓜,一個不管不顧的大傻瓜,那麼大的火,每一個人都知道貿然前去會有危險,一個個,所有人都在逃避的地區,他卻不由分說的便衝了上去。
火苗是可以吞噬一切的舌頭,這條舌頭掃過之地便是一片廢墟。
她的廢墟。
她一輩子也無法擺脫的噩夢。
原來,父親你經受過這樣的疼痛嗎?如此,算不算殊途同歸。
蘇夏恍惚了感官,恍惚了一些,只覺的那沖天的烈火讓她整個人燃燒了起來,在無盡墜落的烈火之中,她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最終被湧動的火海吞沒。
淚溼滿眶,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最初劇烈的痛苦之後,是一種叫做安心的感覺。她不想被人丟下,如果當時她在的話,不管是刀山火海她也會同去,寧願同甘,也不願意被人丟下獨自忍受痛苦。
如此,算不算殊途同歸?如此,算不算殊途同歸。如此,父親,我們會不會一直在一起了。
滴滴淚水不停滑落,蘇夏終於放棄了一切掙扎,任由無比的痛苦席捲了她。她只是覺得,這樣也許,也不錯。
瘦弱的軀幹會因雨蝕蟲蛀而點點滴滴地朽衰,遠方隱隱滾動雷聲的時候,空洞無物的軀體內發出重濁的回聲。消融冰川,也最終會匯聚成更大的深海。
一切,都會迎來心聲。
那扇鑰匙,終究會將封閉的大門大開。
*
“王,都離開了。”
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天光透過五彩斑斕透明投射進大廳,產生了一種夢幻絢麗的效果,巨大錡的雕像不復原本的凌厲,卻在這樣朦朧的光影中低垂著眉眼,彷彿在憐憫這世間萬千苦難世人。
禾匡顏就站在這座雕像之下靜靜的呆立。
“只是,那幾個羽族……”胥青猶豫了一下。
“哦?”禾匡顏終於有了些反應,微微偏過頭。
“沒什麼。”胥青迅速反應,“只是羽族腹地,獸族是無法進入的。”
禾匡顏皺了皺眉,沒有應聲。
“而且我……那幾個羽族,好像有些……”胥青還是有所猶豫。
“你何時也變得如此吞吞吐吐的了。”禾匡顏有些不耐,心中卻猛然有些感到不對。
“沒有。”胥青還是如實說道,“只是覺得……雖然這次沒有針對羽族的計劃,但他們的反應也未免太過平靜。”
“他們中其中一人屬下也是曾見到過的,但是在他們離開之時,屬下卻注意到他彷彿瞬間衰老了很多。”
“衰老?!”禾匡顏的聲音猛然高了起來,再不復原本的平靜。
只是一個羽族,便讓一直以來紛亂的思緒得到了整合,也終於讓他想到了之前一直忽略的細節。
他突然想到另一個不可置信的可能。
他們一直以為,無論綁走蘇夏的人是誰,最終或是威脅或是示威也都會找上他,但是如果,對方真的是衝蘇夏來的呢!
如果對方只是為了得到蘇夏呢!
如果對方那麼悄無聲息的帶著蘇夏,不是因為他們知曉了他的計劃,而是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遭受到如何的下場,都要將蘇夏帶走!
能讓一向膽小的種族做出如此大決定的原因……
他狹長的眼瞼猛地睜開,一向高大挺直的身軀微不可見的輕輕抖動了一下,他猛地看向胥青。一雙湛藍的眼眸轉過來,那裡面盡是滔天的怒意!他的半邊臉隱沒在暗處,面色漸沉,雙手狠狠的緊握成拳,壓制的怒氣無論如何也無法平和。
他的瞳孔煞那間燃氣焚焚的火簇,“羽族!”
他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怒火,潛藏著凝聚的風暴迫不及待的湧動而出,平和的氛圍猛然變得交雜起來,見到禾匡顏如此,胥青也多少有了些猜測,他俯下身子一言不發。只有錡的雕像高高的俯視著眾人,太陽光線照應之下細小的浮毛在它的周邊湧動著,它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