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靠著樹幹,就是蘇夏經常坐著的大槐樹。四周早已經是一片狼藉,巨大的槐樹也因受到大妖戰爭所波及,整個從中間斷裂開來。
他虛弱的靠在最後殘留下的一半樹幹之上,不遠處是倒下血泊的小姑娘,雖然他及時還給了她內丹,又用胸口之血吊住了她半條命,但畢竟蘇夏只是一隻靈力低微的普通小雀,想必即使是擁有了他的精華之血,她也未必可以吸收,隨著時間的變化,靈血中的能量便流失的越快,再加上凱費的詛咒之力,想必,是死了吧。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緒。亦或者,自從那些人都死了之後,他便也真正的去了。只是沒有想到,陪自己最後一程的,是這隻小灰雀。
看著凱費有些踉蹌的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他發出一聲嗤笑,卻又不知道在笑些什麼。
明明。死在哪裡都無所謂的。
可是,禾匡顏有些費力的抬頭,明明之前坐在這裡,身邊是怯生生的小姑娘,頭頂著的便是巨大的槐樹,漫天的飛花會隨風而舞,巨大的槐樹上垂落下細細的枝條,有些會輕輕的拂過面頰,帶來夏天獨有的香氣。
而此刻,小姑娘死了。巨大的槐樹也失去了生命力。所有的飛花都被鮮血所掩埋。
一切,都在逝去。
一切,都在流逝。
他也該走了。
彷彿聽到了最遠古的召喚。古老音符在空中緩緩遊蕩著,那是屬於天狼的歸鄉之音。禾匡顏閉著眼睛,卻忽而感到一律清香拂過他的鼻間。
他有些費力的睜開眼睛,這才看到原來是幾篇花瓣從遠處飛來。這好像是,小姑娘送給他的珍寶。
別怕。
所有人的遭遇,都不是他的錯。
別怕。別怕。別怕。
小姑娘臨死前不停說著的兩個字,此刻也像是輕錘一般一下一下的敲擊在他的心上。
別怕。
身體一陣劇痛猛地襲來。凱費的爪子已經刺透了他的胸膛,可是他幾乎無一絲反抗的餘地,只是身子劇烈的抖動了抖動,卻也只能仍由凱費帶著猙獰的笑意一下一下的捅穿自己的胸口。
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人都是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嗎?
他看到剛剛有意識學會走路的自己被父親微笑著撫摸著頭,他看到母親帶自己穿過大片大片的禾菱花,宛如在雪中行走,他看到自己站在父親的身旁而低下是萬妖屈膝的那一刻。
以及,一切夢的破碎。
暗黑的雨夜,漫天的血色。一隻只不知從何處襲來的狼打破了他所有的幸福。
以及自己最狼狽的日子,躲藏的時刻,重傷不起的時刻,和。一直護著自己告訴自己別怕的小姑娘。
原來,那麼多人都死了。
而他,也要死了。
可是,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不甘,憤恨宛如一個無底洞一般怎麼填補也填補不滿。天狼一族,高傲,強大卻又莫名的悲憫,善待萬物。可是到底又換回了什麼。
是滅族之痛,是毀滅之痛!
曾經受過天狼恩惠的眾妖只因為豺狼妖的一時取勝,便轉眼俯首稱臣。這麼多年天狼一族自認善待萬妖,從未欺加於誰,還來的,卻是全族被滅。
這讓他,怎麼能甘心去死!他已經是這世上最後一頭天狼了。
原來,一切都是沒有用的。唯有殺戮,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如果,天狼一族早點明白這個道理,那會不會,所有東西都不一樣了。
只有,殺戮和血腥才能夠留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嗎?這些字眼,是多麼的熟悉。
如果善意是天狼慘敗的起因。
那便,一起毀滅吧。
原來,是這樣的答案嗎?原來,非要如此不可嗎?如果這樣就能讓所有人回來,能將那些該死的人全部撕碎,那拋棄了那些可笑的東西,又如何?天狼堅持了萬年的堅守,最終還是送他們走向了死亡。
即使是失去一切,將這些人拖入地獄,也在所不惜!一個念頭存在,便無可抑制的瘋狂生長著!一點點執念滿滿開始化開,繼而一點一點的開始變化,直至轉變成血液中無法抑制的毒藥。殺死了別人,也毒傷了自己。只有這樣,怎麼能夠呢?
所有人,都該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