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的荷花一半,禾也是一種罕見的植物。雖可以食用,但是母親最愛的卻還是它開花時的樣子,不同於水性植物荷花的高潔偉大,禾菱是一種小巧而精緻的花朵。
當它盛開之時,如同下雪一樣漫山的白,對於喜愛冬天的狼族來說,這便是最美好的風景。當他還小時,母親便會帶著他在大片大片的禾菱花中飛奔,他們的速度極快,用爪子和頭顱分開大片大片的花朵,小小的天狼追逐者母親的身影,這是他童年難得的溫和畫面。
他想用名字來永遠儲存。
所以他希望一聽到‘禾’便可以聯想到便是大片大片的禾菱花,和他的母親。不希望有別的相似的東西佔據他的思想。反正對於妖族來說,名字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是對他來說。禾,是很重要的一個字。
不過,或許,同樣的一個音,對她來說也同樣重要。他突然有些好奇。
“你恨那個人嗎?”有些縹緲的聲音對蘇夏來說有些過於輕了,如果不是此刻實在太過安靜,很容易便隨意飄散在風裡。
“誰?”蘇夏疑惑道。
“你的父親。你曾說過的,對你很重要的人,卻為了其他事情,永遠離開了你,沒有承諾,沒有回頭。”禾匡顏的問題忽而堅定,他看著她,目光灼灼,眼中帶著真實的疑問和難以掩飾的一絲痛苦。
蘇夏忽而安靜了下來。
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別的都是假的,身份,性格,面容,環境,但是那一刻為了勸說禾匡顏,救下禾匡顏而表露的真實情感。
是真的。
是她,感受。
她的父親。
在所有人都拼了命逃跑的時候,帶著自己的隊伍勇敢的衝入火場。再也沒有回來。
他做了所有人的英雄,卻再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甚至連最後的告別都沒有。好像隨意便走散的陌生人。
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他說過會回來,說過在生日前也會陪著她,說這幾年委屈自己了,他會休假,會去外地,會好好陪她,等玩了幾天後就回來好好的給她過一個生日。
她一直都充滿了期待。
卻在臨行前,被一個緊急電話匆匆叫走。
她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新聞上,一場由電路失常而造成的巨大火災已死亡2個消防隊員傷亡無數而結束,而相對的,是大火終於在歷經五個小時後被撲滅,當時在辦公室裡的很多人都逃了出來,他們卻永遠留在了裡面,甚至連完整的屍首都沒有。
有人說他們是最美的逆行者,卻也是在轟轟烈烈的幾天報道之後就消聲滅跡,再無人提起。
說無私奉獻就是最偉大的,說他一人救了很多人是最美的英雄。可是,到底誰會記得,到底誰會真正感激救,蘇夏都看不到。弱小的她只自己,這次無論如何哭鬧都換不回她的爸爸了。
說恨嗎?這麼早就拋下了她,媽媽走的很早,連爸爸都毫不猶豫的選擇成為了英雄,他救了許多人,卻偏偏等不來自己的救贖。從很小便 失去了母親,又離開了父親的她,之後便是長達好幾年的寄人籬下的日子。
雖說姑姑對她也很好,但是始終是住在別人家裡,始終那個愛撒嬌淘氣拉著爸爸讓他多陪陪自己的小女孩也隨之消聲滅跡,成為的是一個學會看人臉色的有些戰戰兢兢有些膽小的小女孩。因為,她的家沒了。
蘇夏低頭不語,“說恨,其實應該是愛極了才會狠吧。沒有什麼差別。”
沒什麼差別?
是了,就像她說的一樣,或許真的沒什麼差別。總歸,是狠狠的刻在了心裡的一角,再也消失不掉,忘記不了,帶著這幅殘缺的身體一起慢慢腐朽。
禾匡顏也慢慢垂目,許是晚風寂寞,許是黑夜極深,許是夜晚太過漫長安靜,他感覺心中也在鈍鈍的痛。
是被所有人拋下的痛,更是那一直深藏在心中,被人揹叛被人欺騙深深的難過。
此時的他,沒有激憤,沒有怒氣,只有深深的難過。
……
此時的她,那些早已結痂的傷口再一次被狠狠的挖出來,那是用多少流於表面的微笑也掩飾不了的刻骨傷痕。這麼多年,想起來還是頓頓的疼。
可是,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