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的牆壁就化為白泥滑落。他心裡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遺憾——來了六重地獄一趟,他連第五重地獄都沒看過,地獄就先一步崩塌了。就好像準備參觀名勝,結果還沒到那個地方就變成了古蹟。
與此同時,死狂猛地一蹬白泥,用力跳到半空中,鬆開了抱住亞修的手。亞修下意識抱住摟緊死狂的脖子,兩人如同在驚濤駭浪裡飛躍的海燕,可等待他們的只有灰白色的深淵,以及終末之蛇的蛇吻。
唰!
一條來自上方的紅寶石鎖鏈轟開灰白雲浪,一路垂落地獄。雖然它在落下的一個呼吸內就迅速褪色灰白,但它至少沒有像地獄一樣融化,死狂如同早有所料般抓住這條灰白鎖鏈,在地獄晃盪不停。
「爬上去。」
聽到死狂的話,亞修忽然感覺自己頭清目明,綿軟無力的魂軀忽然湧出一股力氣。他奮力抓住灰白鎖鏈往上攀登,與墜落的灰白混沌的擦肩而過,就像一隻想逃離地獄的蜘蛛,拼命抓住這根通往天堂的纖細蛛絲。
「可我們就算逃出去也沒用啊!」亞修緊緊抓住鎖鏈,調整呼吸榨乾最後一點力氣,大聲說道:「我們已經渾身解數,你們也不可能再跟我同調出超越八翼的實力……這個世界,已經在劫難逃……」
「沒關係,現在的吞噬世界之蛇很弱,只需要七翼的力量也能誅殺。」死狂跟在亞修下方,語氣輕鬆:「至於它為什麼能復活……因為我們都還活著啊。」
「什麼?」
「你有沒有注意到,鏡魔她們都在努力營造一個假設?」死狂說道:「只要你死了,詛咒就會終結,褪色天災會止於地獄,一切都會結束……但這一切都是謊言。」
「她們都在努力迴避一個可能,一個觀者早就告訴我們的可能,一個我們無法接受的可能。」
「吞噬世界之蛇誕生於術師概念。」死狂認真說道:「術師概念,會誕生吞噬世界之蛇。亞修,你明白嗎?」
你只是將同一句話的主謂賓改了一下,我有什麼聽不懂的……亞修一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但忽然身體一震,整個人愣住了。直到死狂拍了一下他屁股,他才回過神來繼續往上爬。「我們剛才已經確實誅殺吞噬世界之蛇了。」
「是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以,它並沒有復活。」亞修低頭看著下方正在不斷向上蠕動的巨大白蛇:「這條吞噬世界之蛇,是新的蛇。只要還有術師,就會有術師概念,就會誕生新的吞噬世界之蛇。」
攀爬鎖鏈的動作越來越數量,力氣也越來越多,但亞修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涼下去,血管裡彷彿凝起冰霜。莫大的悲哀撕咬著他的心臟,無計可施的絕望堵塞他的咽喉,讓人喘不過氣,心跳不起。
所有努力都是徒勞,一切燈火都會破滅。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可能勝利……因為他們的敵人就是自己。
術師不絕,終末不死。
「爬快點,我分了那麼多資源提高你的生命體徵,你就爬得這麼慢?」
死狂還有心思催促亞修,繼續說道:「你的猜測大致是對的,只是有一點錯了。」
「吞噬世界之蛇之所以要逆流時間,吞噬所有世界線,正是因為它想補全術師概念,將所有術師融為一體,成為唯一且完整的術師生命。觀者將這個貫穿歷史長河的術師概念,稱為「終末概念」。」
「但每個世界線都有自己的術師概念,自然也有自己的吞噬世界之蛇,觀者將每個世界都有的術師概念,稱為「原始概念」。每個原始概念對應一條吞噬世界之蛇,因此其他世界的術師,並不會讓我們世界的蛇復活。」
亞修意識到什麼,整個人愣住,低頭看向死狂。
死狂表情依舊
雲淡風輕,就像是在聊明天的天氣一樣,隨意說道: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所以一直不敢過度干涉現實,就是因為害怕引來吞噬世界之蛇,但吞噬世界之蛇,到底為什麼會執著於我們幾位術師,還有它到底怎麼追蹤我們呢?」
「真相只有一個,」死狂對上亞修的視線,不知為何她居然還笑得出來,眉眼彎彎,嘴角上翹,就像卸去了沉重的面具,不再需要維持堅強的外表:「我們就是吞噬世界之蛇的概念碎片,它必須吞噬我們,才能補全它的原始概念。反而言之,正因為我們存在,所以它就算死了,它的術師概念也仍未消失,因此無論殺死它多少次,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會誕生新的吞噬世界之蛇。」
「我們才是災難的根源。」她說道:「一切都是因我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