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時代的浪潮下,沒有人可以倖免。但即便是戰爭也不能瞬間摧毀所有人的生活,絕大多數時候社會的改變都是層層遞進溫水慢煮,畢竟群體的本性總是趨向保守維護現狀,成千上萬人都會無意識稀釋時代浪潮帶來的影響,變革與傳統在對抗與消亡中會達成動態平衡,共同推動世界螺旋上升。
只有當你許多年後回首過去,才會恍然醒悟,原來在那個下著淅淅瀝瀝小雨的平凡雨夜,許多人的一生都在無聲無息中改變。
以繁星為主導的五國合一,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技術擴散,其他國度已經成熟的技術可以直接拿過來用。生產力近乎爆炸式提升所產生的鉅額利潤,相當於在一場分配完利益的餐桌上多出許多份無主的大蛋糕,所有人都可以伸手,不管是既得利益者還是底層,只要搶到說不定就能吃下去。
爭奪引發混亂,混亂容許暴力。這也是為什麼福音事務所在半年內從數十所膨脹到現在近千所——不僅是原本就混跡地下世界的邊緣術師,甚至連許多有正當職業編制的官方術師都選擇‘下海’,捨棄秩序投身混亂,全福音都進入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
但保守勢力始終作為主導,女皇政府仍能將皇權滲透到基層,福音系統支配著所有人的資訊。現在福音相當於表裡世界共存,表世界秩序井然,裡世界弱肉強食,政府默許灰色地帶的存在。
事務所也默契地收斂行為,一定程度的財務損失倒也罷了,傷及無辜群眾是絕不能碰的紅線。維護治安的「紅帽子」,鎮壓深淵的「藍鬍子」不會理會事務所術師互相廝殺,但誰敢將術師戰爭蔓延到凡人階級必然會引來雷霆鎮壓。
因此巫毒事務所的人看見店裡還有人的第一反應是驅逐他離開,正常人這時候早該屁滾尿流了,結果對方還要把面吃完,反倒是巫毒成員不知所措起來——總不能為了一碗麵,在福音履歷添上一筆汙點吧?不是怕履歷黑了,但這也太不值了。
而且他不僅吃得很香,還饒有興致看著雨幕裡的巫毒眾人,彷彿裡世界的戰爭是他就餐時的娛樂節目,看著就來氣。
“朋友,面好吃嗎?”
格里高利示意手下閉嘴,饒有興趣問道。
“非要說的話,算是好吃,但不算是非常好吃。”青年聳聳肩,“不過作為宵夜是及格的。”
“要進來吃一碗嗎?順便還能躲雨,不過老闆被你們嚇跑了。”
“不必。”格里高利一抬手,雨幕裡頓時出現一片真空區,一滴雨都落不到他身上:“我不怕雨。”
聖域!
水火不侵刀劍不傷的絕對防禦,聖域一開再無破綻!
瑟希裡雅也是第一次見識真正的聖域,裡世界有一句話‘聖域之下皆是螻蟻’,即使是再強橫的黃金術師,也可能被狙擊銃爆頭瞬殺,死得跟螻蟻一樣隨意輕飄,唯有聖域術師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只要術力能維持聖域,便萬法不侵無懼兇險!
格里高利忽然開啟聖域,難道那位青年是需要他嚴陣以待的術師?瑟希裡雅心裡再次燃起希望,如果他們打起來,一旦出現混亂,說不定她就有機會衝到荔灣區——
“確實是挺方便。”青年感嘆道:“聖域在日常生活的最大優勢就是不用帶傘,以及做飯時防止油濺。”
“膽識不賴,”格里高利忽然笑道:“作為一個普通人,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談面不改色,許多黃金術師都做不到這一點。可惜了,如果你是術師,肯定大有作為。”
他不是術師!?
不僅是瑟希裡雅,其他巫毒事務所成員都愣了一下。他們還以為這位敢留下來吃麵的青年肯定是術師,畢竟他現在可是跟‘君王’格里高利對話,就算不是聖域術師,至少也是實力強大的黃金術師吧?
“啊?”青年眨眨眼睛。
“我沒有從你身上感應到任何術力波動,要麼你是非常擅長匿藏的術師,要麼就只是一介凡人。”格里高利冷笑道:“聽說納比斯汀那邊的事務所培養出一批信鴿,信鴿全都是普通人,卻專往術師戰場裡鑽,用命收集情報,如果死了還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讓敵對事務所不得不承受紅帽子的怒火。”
“但擅長匿藏的術師又怎麼敢在我格里高利面前出現?只會躲在暗處的懦夫怎麼敢承受君王的威嚴?說吧,你是哪位事務所的信鴿,我看看是誰想往我的阿祖拉伸手!”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真的是來吃宵夜的。”青年幽幽說道。
雨越來越大,淅淅瀝瀝打在地上,店鋪的霓虹燈突然出現故障閃爍幾下不亮了。聖域術師的威嚴如同水銀瀉地淹沒了整條街道,空氣緊繃得彷彿充滿火藥,幾位巫毒成員兩腿顫顫,大氣都不敢喘。
距離最近的瑟希裡雅更不好受,站在她前面的格里高利彷彿不是人,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兇獸。不僅僅是三翼術師的威壓,還有身經百戰殺敵無數磨練出來的兇蠻殺氣——她以為自己在地下世界歷練許久應該不怕所謂的殺氣,但哪怕是她最為畏懼的漆匠,都無法跟格里高利相提並論。
這就是在知識之海與時間大陸遍歷無數戰場,以大毅力攀登術師之巔的聖域之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