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才隱隱約約記得他很小的時候,按他的年齡算大概在七十年代初期,臺灣那邊經常有飛機飛到大陸上空往下空投物品和傳單。那些飛機不敢去城市上空,偷偷飛到農村空曠處向下空投帶著小型降落傘的箱子,很多農民撿到過餅乾糖果肉罐頭甚至還有收音機,在七十年代初,這些東西在農村可是非常稀罕的物品。但裡面主要是花花綠綠的傳單,具體內容王俊才當時小,並不清楚,估計就是什麼反攻大陸之類的妄想之詞。一旦發現有撿拾到這類物品和傳單的,村裡的民兵就會挨家挨戶的搜查,老百姓對傳單不感興趣都會主動上交,但那些東西很多人就私藏起來了。
那時候生產隊還存在,老百姓上工像上班,吃的是大鍋飯,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出工不出力,都是在混日子。報酬按照累積的工分分配,家裡勞動力多的工分累積的多,年終分糧食就多。王俊才家當時勞動力少,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上不了工,老爸在外地工作,他的三個哥哥都在上學,王俊才還小啥也不知道,家裡只剩下老媽一個勞力,上完工還得回來做飯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真得是受了老大得罪了。最後年終結算,不但分不到糧食,還倒欠生產隊錢,多虧了老爸上班攢下些錢,填上虧空,分得糧食,才能勉強維持家裡人的生存。
這種狀況持續到一九七八年,分田到戶,個人承包,不管你家有沒有勞動力,只按人頭分配田地。王俊才家當時有七口人,所以分了七口人的口糧地,地多了,老媽自己忙不過來,三個哥哥放假就去地裡幫忙,再加上老爸每年寒暑假回來參加勞動,王俊才一家當年就吃上了白麵饃饃,一下子就改變了原來那種飢一頓飽一頓,天天吃棒子麵窩頭的日子。
地還是原來那些地,人還是那麼多人,只不過改變了所有制形式和分配方式,生產效率馬上就得到了提高,這和企業改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得不說,人天生就有利己性和自私性的,人都是以自我為中心在生存,只有在自己的慾望得到滿足之後,人才能有閒心和餘力去關心別人。一個人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很難讓他拿出糧食衣服來救濟別人。當然這樣說,也不意味著公有制是不對的,或者落後的經濟形式。相反,它是比私有制更高階,更先進的,只不過把這麼多以利己為主的個體組織起來,需要非常強大的組織能力和管理技巧,才能實現一加一大於二,人多力量大的效果。
隨著農業的改革,老百姓的吃飯問題得到了完美的解決,人們不再為吃飯發愁了。但是在工業革命的發展大潮下,農業又遠遠落到了後面。傳統農業產出附加值低,我國農業人均耕地面積少,是制約農村經濟發展的主要原因。要解決這一問題,可以從三處著手。
第一處,也是見效最快的就是引導農業人口想城鎮轉移。這裡面又分為兩部分,一是加大農村教育投入,使得更多的農村學生能夠考上大學,他們畢業後大部分自然會留在城市。第二就是吸引農村富裕勞動力去城市打工,並制定各種政策吸引他們落戶,但是這一條我們只成功了一半,吸引打工做得非常好,但是在吸引農民工落戶方面,各地政策力度很不夠。而且很多地方還非常排斥農村人落戶,在人人平等,只有社會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被領袖說出來的幾十年後,顯然仍然沒有被某些執政者接受。
第二處,就是加快扶持農村集體經濟工業化,也就是通常我們所說的鄉鎮企業的發展。這一步,農村集體經濟實際上是由農業向工業轉移,結果就是農村除了名字還有農村屬性以外,其他的和工廠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這一處,有很多成功的例子,像著名的華西村這樣的成功的經驗,正在成為無數農村集體的榜樣。
第三處,也是最難的一處,那就是想盡辦法提高農業產業附加值,發展有機農業將成為一個重要的手段。但是發展有機農業困難很大,除了要有嚴格高效的管理手段之外,也與自然環境的清潔度息息相關,在目前工業汙染治理不到位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大範圍推開的。有機農業只適合於自然環境優美,遠離工業汙染的地方,蘇新村周邊河流密佈,水質不錯,離最近的工廠也要二十公里以上,可以作為有機農業試點地區。
總之要解決農村經濟發展的瓶頸,徹底擺脫我國農業大國的落後局面,需要付出更多更辛勤的努力才行。當然這都是領導們操心的事,對於斗升小民來說,透過自己的勞作,吃飽穿暖,有餘錢花,過上平穩富裕的日子,這就夠了。
蘇新村的村民大都在忙碌完農田的活計之外,去附近或者市裡打工,賺取工資收入,貼補家用。王俊才的另外一個街坊,叫做趙而坡,他的女兒小云也是外出打工族的一員。小云今年十九歲,找婆家還早一點,她在蘇新村東面的一個叫做張而的村子的一個養牛場打工。由於養牛場工作時間主要集中在下午,大多數時間都要工作到晚上七八點鐘才能下班,所以每天晚上接女兒下班就成了趙而坡雷打不動的任務。
從蘇新村到張而村直線距離不過三公里,但是如果走大馬路必須要繞個大圈,距離就變為了七公里。所以趙而坡去接女兒,從來都是走田地裡面的土路,雖然不是太好走,但是因為距離近節約時間,再加上唯一的腳踏車被女兒騎著去上班了,他都是選擇步行直穿過去,然後接到女兒,再騎著腳踏車走大馬路回來。這個工作,趙而坡持續了一年半的時間從沒有出過什麼差錯,一直到九八年的四月五日。
這一天晚上七點,趙而坡像往常一樣吃完晚上飯出發了,吃飯時他喝了二兩小酒,哼著小調,一路上他還跟很多鄰居們打著招呼,慢慢悠悠像散步一樣向村外走去。
在養殖場上班的小云在七點五十左右結束了一天的勞動,推出腳踏車,就到門口去找自己的老爸,往常這時候,老爸都會蹲在養牛場門口跟看門的大爺抽菸聊天,但是今天小云並沒有發現老爸的身影。她問過看門大爺,說老爸今天晚上沒有露面,他也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給耽擱了。小云並沒有往深裡考慮,以為老爸有什麼事耽擱了,她在門口等到八點半,還沒有發現老爸的身影,就有點慌了。
她趕緊跑回場長的辦公室,給村裡生產隊隊長家裡打了電話,等隊長叫來了小云的媽媽,兩人一對,才知道老爸可能出事了,要不然七點出發,早就該到了。於是,養殖場這邊,場長親自帶人跟著小云一起從張而村沿著土路往蘇新村尋找,那邊蘇新村的老媽叫上了左鄰右舍十幾個人一起沿著去張而村的土路尋找。兩幫人最終在土路中斷匯合了,自然是沒有發現趙而坡的蹤影,難道趙而坡迷路了,走到別處去了。
農村人有手機的不多,趙而坡也不例外,人們無法用通訊工具聯絡上他。他當時出發前就喝了二兩酒根本不可能喝醉,蘇新村的很多村民也看到過他出村的場景。眾人一團漿糊,分散開把蘇新村到張而村沿線的田地找了一個遍,也沒發現趙而坡的身影,大傢伙都奇了怪了,難道趙而坡走到外地去了。很快天亮了,眾人一無所獲,只好讓小云去派出所報警。
警察來到後,又發動了更多的村民,四處尋找可以藏人的地方,像水井土溝水渠更是重點排查的地方。結果就在蘇新村最外沿靠近土路大約五百米的一個機井裡,發現了趙而坡的屍體,打撈上來後,經鑑定死亡時間就在昨天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而且民警發現趙而坡的屍體上沒有掙扎的痕跡,也沒有任何傷口。機井邊有一圈有規律的腳印,沿著機井走了一圈又一圈,經驗證這一圈有規律的腳印屬於趙而坡。其他的經排查都是救援者的腳印,沒有發現兇手的痕跡。
最終,經過一段時間的偵查,警察也無法找到趙而坡被殺的證據,只能宣佈他死因是自殺。自殺的結果一宣佈,家屬就不願意了,她們不認為趙而坡會自殺,而且出事前幾天和當晚一切都正常,沒有一點不正常的地方。可她們也無法舉出他殺的證據,最後只能無奈的接受了趙而坡自殺的結果,把他火化下葬了。
一時間,蘇新村傳言四起,有說趙而坡是遇到了鬼打牆,是被小鬼拽到機井裡去的,要不然無法解釋機井外沿那一圈腳印。有人說趙而坡家養的有狐狸,是狐狸精把他騙進機井裡去的。反正眾說紛紜,農村人往往把無法解釋的事件跟鬼怪聯絡起來,這也算是一種文化陋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