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王雪孤寂妖嬈的身影,突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它說生命只是一連串孤立的片刻,靠著回憶和幻想,許多意義浮現了,然後消失,消失之後又浮現。
我想,此刻對於我而言,生命延續的意義就是活著。無論是卑微還是低賤,只有活著,才能在纖塵盡染的年華里,抒寫青春婉約的孤立片刻。
“真好。”王雪託著腮趴在視窗,冷豔的下巴高仰,夕陽的餘暉映襯著她的側臉,輪廓清明透澈。“活著真好,至少這種久違的情感,讓我覺得希望,它突然就有了曙光。”
王雪突然感慨,轉過頭來,靜靜的看我,燈光下,目光閃爍。
多日來的蹂躪折磨,讓我身心疲憊。我倚靠著床榻,虛弱的說:“怎麼了?”
“蘇蘇,你一定會過的很幸福。”她輕起紅唇,笑著說:“相信我,即使現在你失去了所有。”
心底升起一股酸楚,王雪的一席話,讓我淚光滿目,明明很痛,卻笑著說:“這麼安慰我,我答應你了,我會好好的幸福,帶著你一起,逃離這裡。”
“逃?我懷孕了……逃不了了……”王雪哧然冷笑的嘆息。
“可是你不愛他,你不屬於這裡。你忘了你是怎麼到這來的?這裡簡直就是噩夢。”
我情緒失控的望著眼前的女子,悲傷悠然升起。她這樣的一個年輕貌美姑娘,原本有著最好的前途光明,可是因為家境貧寒,父親常年病患,為了錢,放棄學業。甚至為了錢,去當小姐。
“我沒忘,我需要錢,誰給我錢,我就跟誰走。”王雪安靜的看著我,神情冷峻的說:“可是,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沒錢?……你當初需要錢,你可以找我啊,你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你寧願去當小姐,也不願意來找我……為什麼?”明明連呼吸都很微弱,卻氣絕的火大,聲音異常失控。
“我不想叫你們看不起我……”
“你現在是叫誰看得起了?你說……”
我的心臟像是有一股火苗竄燒著,疼痛著,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聽的解釋原來就是看不起。看不起原來這麼廉價,抬腿間就可以頃刻解決。
我雙目赤紅野烈,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一個翻身,步履蹣跚跌的靠近不說話的王雪,“你怎麼不說話,你說話啊……我叫你說話……”
“說什麼……說我可憐,乞求你們施捨我?同情我嗎?然後將自己一顆脆弱的心,公之於眾,任人茶餘飯後的淺談嗎……”王雪突然掩面痛哭,大聲的叫喚。
我渾身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頃刻間精神奔潰,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小雪,沒人會那麼想你,至少我不會,你聽著,我要帶你走,離開這……”
“你怎麼帶我離開?你看看你自己,氣若游絲,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往哪走……”
“往哪走,都比在這好……”
“走不了的。蘇蘇,你太天真太幼稚了,你以為我沒逃過嘛……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我的身體……我叫你看一眼……”王雪咆哮的將高叉腿的旗袍撕裂,裸露的面板赫然醒目刺痛了我的雙眸,大大小小的疤痕醜陋的散滿在小腹上,大腿上,以及女人私密地帶。我驚惶的盯著那些傷疤,雙手撫摸之處,每一處都能叫我燃起熊熊怒火。
“黑鷹,跟他的代號一樣,黑暗狠毒陰戾。這些都是他用刀剜的,菸頭燙的……我不敢逃了,每次逃了再被抓回來,結果都是一個樣,血淋漓的折磨……”王雪抱膝蹲在地上,樣子痛心疾首,緊蹙的眉頭扭曲,雙肩聳動顫慄,聲音悲鳴低婉。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惶然無措的擁住她。突然我能理解,王雪原來一直這般艱難辛酸的活著,哪怕連一絲呼吸的機會也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