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對筱原奈己做出任何要求,不管對方的做法是否合他準則。有時候感覺諸伏景光像海是正確的,他確實貼合海洋的某些特性。
被冰涼的臉頰貼上脖頸,諸伏景光聞到了幾分風吹不走的血味,別墅裡死的也許不止boss。他垂下眼,依然什麼也沒說。
筱原奈己貼夠了,順著力道站起來,“你以後也不準抽煙。”
會抽不等於抽,抽也不等於天天抽,這個鍋諸伏景光不背,他笑著捏了捏筱原奈己的臉,“我平時不抽煙。”
被捏臉的人哼了一聲,沒翻舊賬,但顯然還對某人以前是蘇格蘭的時候抽煙的畫面有印象。
隱在兜帽下的狙擊手,偶爾會在任務結束時點燃一根不知名品牌的香煙,任苦澀的後韻彌漫至舌根,他本人則在煙的星火中顯得散漫又危險。
雪樹酒討厭煙味,這點她從不避諱,只是稍微和綠川曉相處過幾天的人都知道蘇格蘭威士忌表面看著順順從從,內裡關著的比誰都兇。在這點小事上,蘇格蘭沒有避開她的意思。
他們只是在任務結束後彙合的那個路口,遙遙交換一個眼神。不同的是,一個是冰冷的,另一個卻笑盈盈的。
很長一段時間裡,蘇格蘭在她眼裡是個偽裝了一半,又不屑於偽裝全套的變態,偶爾還會惡趣味地裝成溫柔的好人。再加上某些過於惱人的洞察力……筱原奈己最開始,是真的想除掉這個莫名其妙空降到她身邊的組織成員。
啊,蘇格蘭偶爾還會露出筱原奈己看了生厭的假笑,但現在抱住她的不是蘇格蘭。
蘇格蘭已經死了很久了。
“等了很久嗎?”
冷意被體溫驅散,筱原奈己胡亂地搖搖頭,想把腦子裡關於蘇格蘭的亂七八糟的事情甩掉,接著又被抱緊了一些。她抵住諸伏景光的額頭,感覺鼻尖有種剔透的涼意,甚至涼的有些發疼,大概是被風吹久了。
貝爾摩德也許比想象中的更瞭解她。但有一點大明星錯了,大錯特錯。
筱原奈己並不孤獨。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唇畔,力道在呼吸間逐漸加深。但始終是溫和又溫暖的,幾乎讓人融化在暖春的懷裡。
“沒有很久。”
親吻被控制在幾個呼吸間,比蜻蜓點水多一分回味。
筱原奈己的手不知何時覆上諸伏景光脖子一側,掌下跳動的脈搏規律有力,掌上的傷疤摩挲面板,帶來輕微的癢意,把人的注意力又引回她那隻帶傷的右手。
被撫著的人偏了偏頭,藍色眼睛裡的冷意被風吹散,像一隻溫順的大貓。
諸伏景光:“頭疼嗎?還有……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
差點被槻島川一這個煩人的玩意劇透,諸伏景光說心情好那是假的。不如說,他得了和筱原奈己一樣看到灰雁酒就煩的病。
那一槍只穿透槻島川一的肺部而非心髒,純屬是因為諸伏景光的職業和道德操守,和他本人的槍技沒有任何關系。
筱原奈己噗嗤一聲笑出聲,漂亮的眼睛眯起來,顯得懶洋洋的:“早就不疼了……都說了下次。”
諸伏景光看著她,看出這次的「下次」就在不遠的未來,再沒有先前逃避的意味,筱原奈己於是感覺他的臉蹭了蹭自己的手。
半晌,他說:“那我們回家吧。”
這一次,他們有很多時間,足夠把曾經來不及說的話說完。
——
多久呢……其實滿打滿算,從那個電話結束通話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
筱原奈己卻覺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從記不清楚的童年到日後黯淡的時光。前半生是自己選擇的獨木橋,好在她足夠幸運,意外地在某個不經意路過的路口,等到了一個可以一起回家的人。
深藍漸漸浸潤了天幕,遠處的地平線,一縷金色的絲線破曉而出,晨曦又一次來臨。天矇矇亮,彷彿還能隱約看見億萬光年的星辰。星星投下剪影,映在無波無垠的藍海之上。
「家」,曾是一個陌生的名詞。
它不是筱原奈己索求之物,也從來不是她擁有之物。
只是現在,它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