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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前事 (2 / 4)

她父親——起碼是可能上的父親。

但她沒提及此事,只複轉過頭,再看葳蒽的城鎮。

“那看來是徒勞之功了。”

她平靜道,若是思索,令阿帕多蒙驚奇。他不想她竟會如此評價此事。葳蒽府邸的雜蕪間林風穿過,有腳步聲來。二人轉頭,見一人影,腹部有隆起,從林道後來。阿帕多蒙低頭,如不知該用何面目對待此景,只引安伯萊麗雅上前。

“您叔叔為您加派的軍隊應下午就到了,請您稍事等候。”他以一種力求坦誠但適得其反的方式對她開口,引她向路遠端緩緩走來那個人。如今林影不再搖曳,其體態便也清晰了,乃是個孕婦。

“我妻子。”他低聲道,像將這話嚥了下去。安伯萊麗雅誠有些不解,她不曾從這情境中感到任何特殊的含義,但卻似乎深以為恥——為他自己。四面的壁畫如對映般沉重地落在他身上,意義為她所不知,他卻感到了,那對繁殖催促的糾纏和後果。

“——很有意思,雖然技術性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高,但我必須承認,自內會選拔開始以來,還沒有一個人提出像尊駕一樣大膽的提議——您甚至提出了‘封魂棺’與這地理條件的聯系——不,您不用回答我,我只是隨口評論,見笑了。”

柯雲森以帶燒傷痕跡的手指翻閱那捲軸,時有抬目看他的閃爍,但見不清晰。他不敢抬頭,聽他續而評道:

“實踐上,您選擇的這個議題具有十足的緊迫性,因我們對‘封魂棺’的警戒,時至今日,仍未消除。去年,敘鉑.阿奈爾雷什帶‘環月’北部軍團攔截了‘聯盟’對封魂棺的最後一次突襲,據說他將那棺材埋入了北海深處,如其來時,而內裡的屍首早已腐敗,只其中那兩顆龍心,仍複跳動,堪稱生理不可解的奇跡——不,實際上是三顆龍心,據傳說,拉斯提庫斯的黑龍心,有八房八室,九竅玲瓏,實稱奇異……有這麼一顆心。”

他頓了頓。聽話人可感他抬起頭,用那殘存燒傷痕跡的面孔環視四處,最後留在他身上,深望著。

“在他確實消失了所有影響力之前,永遠不能掉以輕心。”柯雲森笑了笑:“不過我看這論文剩下的部分,和封魂棺關系不大,具體是論述透過‘海淵’的可能方案,老實說,尊駕要做好準備,因技術性的缺陷受其餘成員否決的可能,盡管我覺得此發確實不失一趣。倘若‘海淵’背後確有新土地,對我們的整個文明來說,都是一場全新的挑戰——我們繼續。”

他因此念道:

據沃特林極南地區傳說——確實曾有數類傳聞和直接目擊案例,證明‘海淵’後陸地狀物象的存在,同時隨‘真史’發掘,古南部聯盟曾有多次組建船隊,空中哨兵隊伍期望尋得出路的記載,只是無一例外被‘海淵’之火燒滅。最近一次考察,來源是舊王室年間的秘密行動,可證識‘海淵’之火同白龍血混合血龍脈之鱗粉燃起的藍色天火基本一致,目前但無任何直接透過的手段,但有一下兩點的材料,許證明透過‘海淵’之事,並非不可能,其原因是……

柯雲森頓了頓。

“‘海淵’之火,似星律脈沖,也有火山類似特徵,有一定的休眠期。”

“安伯萊麗雅殿下。”

這名自林中出現的女子,個頭約莫一百七十公分,身材纖細,使那腹部的隆起更顯引人敬畏。丈夫站到她身邊,攙扶她手臂,使這銀發女子可同她行禮。安伯萊麗雅的心中,似忽然閃過些念,雖有些模糊,但確實可稱是‘尊重’一類,迅速回禮,使這女子坐下了。三人複落座庭院的小桌處,她與那夫婦相對而坐,對著女子樣貌,久望出神,此一是因為她平日很少得見北方人,眼下有阿帕多蒙夫婦對比,更深覺叔父的相貌,確實很有北部特徵,二來,看見婦人,她忽深刻地,從某種氣味上,想起了母親,身沒頓時那難言的並感。她握緊拳,不知何故,察某種重壓,只是這婦人也虛幻,遙遠地微笑著,喚醒她印象中母親的笑容,模糊卻深刻,那這束縛,是從何而來——這種印象,又確實是人們所誇贊她的,孝順,思戀麼?

女子的金眼和她相對。罕見,望進她眼中,她有些視空之感,少眾人那冗雜的心虛。

“佩塔門過去在北部是藥物學者,因此能耐住中部山陵的寂寞,否則我絕無可能擁有家庭。”阿帕多蒙歉疚道:“辛苦夫人,長居此簡陋荒涼山中了。”

“豈會。”這夫人,佩塔門笑道,然她的眼,閃著金光,反望向安伯萊麗雅,長久不動:“葳蒽歷史悠久而風景優美,若論幽居而與山河共美,察天地前事,豈有比這更好之處……”

稍靜。安伯萊麗雅直身長坐,佩塔門微笑,複問:

“少殿下方才在和夫君談些什麼?”

阿帕多蒙正欲答,安伯萊麗雅卻先開口,直視佩塔門那金眼,清晰道:“歷史。”

她解釋:“龍心的歷史。”

婦人笑意盈盈:“噢?”她也不怎麼動作——使安伯萊麗雅頗見注意。不。她真的很少看見——這樣同她一樣,幾能維持一動不動的人。容器在凝固,靈魂在運算。

像機器。

“您感興趣什麼呢?”

她問。

‘海淵’的脈沖,隨近年南天爆發的天文現象,實則已相當明顯。古稱群馬座,南天上常在夏季經行喀朗閔尼斯正上的星宿三,其頂部作為馬首的那顆星,色澤與眾不同,似有天火之狀,暫稱‘藍星’,近五年頻繁爆光,且時與‘海淵’之火呼應,此雖非必然聯系,存在耦合並現的可能,然此星,連同星宿三,星宿五,星宿七的歷史記載,在以來千年的歷史中都顯示與南方海動和極南海溫變化吻合,甚至在千年以前,極有限的記錄的擬合測定中,都大致粗糙地與海水變化相應,其週期,經四十組清理篩選過後的星軌和明度對應‘海淵’變化和海水溫度的隨機陣列估算,落在三十五萬四千三百二十天和三十七萬六千四百四十五天以內,輔以歷史傳說考證,此日期正約為,一千年。同時,單調性的測試顯示,最可能擬合出平滑函式的調性週期基本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年間,截至目前,最近資料,已在十五年間,沒有顯著變化。

計算過程及結果附表如下。

聲音再停。

“嚯。”他聽柯雲森略頓,長視卷軸:“尊駕的意思是,‘海淵’的變化是一個週期複波,在區間內甚有顯著單調特徵,整體,卻又可能有極大趨勢變化,而您可以嘗試算出那個最低點的座標,是嗎?”

他當然不答。柯雲森也不曾指望他回答,手指扣在桌面上:

“此事就技術大體上,可謂欠缺創新度,比諸位先前入會者所展示的分析構架都有質上的不同,卻不可斷定其過程‘不難’。這一問的答題難點,恰巧在於極大膽的猜測和資料收集的難度。您在後文已指明瞭這個最低點,很有可能限在一兩日之內,因此計算精度,比之資料跨度,要至於相當地步,而且此中有許多歷史性難點,譬如兩環以來歷法變化,使日期記錄需要轉譯,且不可避免會有錯記,偽記現象,這就要求需多個參考資料體系,譬如海洋波動,陸上變化,以及——如您所說,‘環月’的變化,您需要假設三者之間有強關聯性,並且尤其考慮調性問題——此調性可能在任何時刻忽然反轉,對結果造成巨大影響,而,最關鍵的是——您的入會,需要等待時間,不是嗎?”

他低頭,柯雲森抬頭望他,面帶微笑:“——您目前最急需的,是接下來由您自己親自記錄的星象變化,從而來推算那最低點,不是嗎?這需要些時間罷?”

那枯萎,有燒傷痕跡的手對他抬起。柯雲森道:“我相信這會在成員間造成極大的分歧,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諸位請稍事休息片刻,一刻後,我們將開始投票。”

他仍沒有動。地下溫度極低,他忽感陣從深心底泛起的涼意,時比周遭的寒冷更勝。此處黑暗似在飄舞,而後,在他心間空白時,光明湧起。

與會者的鬥篷皆動——所有人都違反禁令,但無遺漏,看這黑石所作的桌忽顯透明般的亮。他抬頭,見柯雲森手捂額,發出聲痛呼,漏出的聲中,幾亦有狂喜:

“唔……尊駕的念頭,看來頗投我們的大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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