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道,捂住口唇,血濺其上。他松開手,用仍沾著血的手指,顫抖,而帶著深沉怨怒地,將信紙撕成了碎片。紙片散落在床上,信鳥起飛,乘著夜風,飛出窗外,烏啼夜色的一刻,他驟然驚醒,看見面前的一切,感心口的狂瀾,方清晰知道,他是失了理智。
維格斯坦第面露極複雜而隱忍的神情;四十年來,他極少陷入這樣的情緒中,特別不是在這座堡壘內。三十五年來,他一直是堡壘的管理者,在其中穿梭自如,不曾為它所為威懾,更少在其中,感到或許更多人經常察覺的,心悸和混亂,但現在,或許是因為他離城許久,久別重逢,這感覺尋到了他。在南方長住了四年後,在這個近夏的夜晚驚起,他驚訝地發現他開始不習慣黑湖旁冷徹的氣候,覺察那涼氣滲透四肢,不得不披衣起身。冰冷,苦澀的水氣從室外傳來,他在室內走動,見到窗外孛林的山色環繞,竟生幻覺,不知身在何處。夜如此深,他點起燈,在窗邊看,見那黑湖一望無際,片無波瀾,漆黑無底,似這寂靜和黑夜也無邊無際,白日的喧囂永不會來,至於這山色之外的世界,也像虛幻一般。可以理解,他若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恍惚許久,如在一個名為‘世界’的囚牢中,感飄忽不定,又極為安詳。這個幻覺的破碎和它的堅固帶給他兩種恰然一致的安慰和茫然,他有種感覺,就在方才那瞬間,他定是觸碰到了一種過於幽深,甚至禁忌的想法,足以讓他腳下這份名為‘人’的生活粉碎,足以讓他們的來路和去處變得毫無意義而模糊不清——永遠封存在這世界的寂靜中,倘那可能——他會去追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