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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歸路絕途(四)

埃修沒有理會阿爾達利安,只是輕輕一夾焚野馬腹,將小丘甩到身後。小丘另一側突然轉出一騎,騎手在馬背上伏低身子,策馬疾馳,勉強跟上了埃修與他並行。卻是裡泰迪蘭,一臉輕慢的笑容。他沒有表露出任何敵意,於是埃修也沒有

“厲害厲害,”裡泰迪蘭在馬背上裝模作樣地鼓掌,“居然能讓阿爾達利安吃癟,想必你也可以去拉里亞混一個號角遊騎的教官噹噹。”

“你都看見了?”埃修說,他不清楚教官貝克與阿爾達利安家族之間的過往糾葛,因此不能領會里泰迪蘭調侃的言外之意。

“當然。我還以為你要把這匹烈馬進獻給拉菲娜·溫特以換取自由。本來是想勸住你的,沒想到啊沒想到啊,卡西洛爾不想飽眼福,我可是想的。”他促狹地笑了起來,“你這下可是把阿爾達利安家族得罪狠了,如果哪天你成了我們諾多的俘虜,最好立刻自我了斷。你們潘德人所謂的酷刑在艾拉克萊的典獄長眼中不過是些開胃的小菜,你不會想吃他們給你呈上的正餐。而且不是我說,我的那些同胞基本上都任你宰割了,你怎麼就不把他們的弓箭也都收繳了啊!那些符印弓可以在你們潘德人的市場上賣出一個了不得的天價;還有阿爾達利安家族的重寶落幕弓,你居然也沒拿走。真是可恥的浪費。”

“我沒必要做到那麼絕。此外,得罪阿爾達利安並不等同於得罪全體諾多精靈——這是我的想法。”埃修耐著性子聽完裡泰迪蘭的長篇大論,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這位不是個諾多精靈嗎?怎麼言辭之間的立場聽起來是在偏頗自己?

“哈!”裡泰迪蘭嗤笑一聲,“站在你的立場,這麼做似乎也可以說是給阿爾達利安家族的族長留了點面子,可惜的是他們家族沒人會考慮得這麼深刻。先前在長河邊你跟她過招時手腳就很不乾淨,今天更是直截了當地威脅要剝光拉菲娜。也就是這破事拉菲娜肯定不敢往外聲張,除非她想讓自己繼死鬼老爹之後再次使阿爾達利安家族成為艾拉克萊的笑柄——不然你也跟得罪全諾多差不多了。說真的,巴蘭杜克——你應該是這個名字——我要是你,就把他們全宰了以絕後患。反正這裡是迦圖草原,目擊者就我一個。”

“你究竟是不是一個諾多精靈?”埃修轉過頭去看裡泰迪蘭,“而且話為什麼這麼多?”

“我當然是個諾多精靈,但這並不代表我有義務捍衛阿爾達利安家族的榮譽利益。在被放逐之前,我是凱勒馮伊爾家族的成員——你只需要知道這是一個與阿爾達利安家族比肩的高貴出身就行,也就吃虧在沒有上古遺物傳承下來,所以在艾拉克萊的元老院跟議會中話語權要稍微低一些。。至於你第二個問題,你見過健談的潘德人,自然也會見到健談的諾多精靈。而且你讓拉菲娜這麼狼狽,我看你比較順眼。你讓自己恢復了自由身,連帶著我也不需要跟在拉菲娜那婆娘後面受氣了。”

“先前在營地我看出來了,你跟她的護衛相處得不是很愉快。”

“我跟你差不多,都是半路被她抓進來的。美其名曰要讓我戴罪立功、迴歸族群。我原本的計劃是繞道東部大森林潛入帝國,欣賞欣賞那邊女人被南部陽光親吻出來的、小麥色澤的肌膚,結果不巧在邊界撞上了拉菲娜的隊伍——DE PUTAN!”在細碎的抱怨中裡泰迪蘭突兀地穿插了一句響亮的諾多髒話,“死婆娘要是缺人手就不能多從艾拉克萊帶點人出來?我僱傭兵當得可是風生水起,幹嘛要回到艾拉克萊跟那群一見血就大驚小怪的乖寶寶廝混?哦……說到這個,”他突然湊近埃修,“你需要僱傭兵嗎?我可是一名劍術與箭術同樣高明的諾多遊俠——想必你已經在長河旁見識過了。剛剛恢復自由身,所以優惠大酬賓,五萬第納爾的僱傭合同以及六千第納爾的週薪,你就可以同時招攬一名出色的戰士,一名卓越的刺客,以及一位瀟灑的浪子。”

“價格倒是不菲,卻也物有所值——只是修辭,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你也許很適合在我的隊伍中擔任一名全方位的戰鬥教官。”裡泰迪蘭的坐騎已經開始喘息,埃修示意焚野放慢腳步。“但我得回到自己的領地才能支付你的工資。”

“嚯,你居然還是一位領主,哪個國家的?”

“瑞文斯頓。”

“在北境?”裡泰迪蘭臉上輕佻的笑容僵住了,“那還是算了,那地方沒什麼意思。渡鴉叫聲難聽至極;龍牙松就是一截埋在雪裡不知死活的醜陋木頭;女人是沒有情調的悍婦;酒只是一味的烈,而沒有香醇的回味;吟遊詩人也不知道在乾嚎什麼鳥語。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

“你先前去過?”

“僱主的要求。”裡泰迪蘭漫不經心地說,“領主巴蘭杜克閣下,你若是哪天背離到瑞文斯頓以外的國家,再來找我吧。各個城鎮的酒館都留存著我裡泰迪蘭的事蹟,流言即我的足跡,傳聞即我的身影。找到我應該不難,前提是那時我沒有合約在身。優惠價可以保留。”

“到時再說吧。”埃修其實也沒太當回事。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迦圖人當中。蘭道夫與扎卡爾已經將野馬群清點、遴選完畢。總計有二十五頭野馬,其中公馬六頭,母馬十一頭,馬駒八頭,都是出類拔萃的良駿。而蘭道夫為這群野馬向扎卡爾支付的過路費換算成第納爾則是一筆難以計量的數字,蘭道夫當然不可能隨身攜帶數額相當的鉅款,這筆債務只能是日後以後勤糧草、武器防具等形式兌現。而為了保證交易的順利進行,蘭道夫還得在扎卡爾的部落中停留一段時間,順便馴化掉馬群的野性。儘管肉疼,但是蘭道夫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欣喜,憑藉這半群血統優秀的野馬,假以時日精心育養,便可動搖迦圖人在戰馬市場上絕對的壟斷地位。到那時,回報只會千百倍的豐厚!幸好迦圖人出了一個像扎卡爾這麼好說話的軍閥,幸好阿爾達利安在長河邊撿了個埃修·巴蘭杜克回來。

“巴蘭杜克閣下,這是您的半群野馬,其中幾匹母馬已經套上了馬鞍,您要的一千支箭矢都掛載在上面任您取用。”見到埃修回來,蘭道夫殷勤地迎了上去,幫他指認。“您的私人事務,應該是處理完了?”

“是的,我準備啟程了。替我向扎卡爾告別。”

“巧了,扎卡爾大人也委託我向您告別,同時轉達歉意。‘緊急軍務,因此不能送行,僅以此薄禮贈於胡撒卓爾’。這是扎卡爾大人留給閣下的禮物,一把做工精良的迦圖戰弓。歸途兇險,一路小心。”蘭道夫說完,站到一旁,好整以暇地想看看埃修該怎麼帶走剩下的半群野馬。

埃修將戰弓背到身上,抱住焚野的頭,指了指那些野馬,又指了指自己。“明白了?”他問。

焚野惶恐地上下晃動腦袋,看起來就像是在點頭。“行,出發!”埃修跳上馬背,焚野發出一聲響亮的嘶鳴,野馬紛紛隨行。

蘭道夫傻眼了,他光想著看戲,卻全然忽略了埃修胯下這匹公馬就是這群野馬原先的首領,就算臣服於人,但仍有號令的餘威。若不是有馴馬師攔著,屬於蘭道夫的那半群野馬估摸著也會被埃修拐跑。

可惜了啊,蘭道夫看著群馬在草原上馳騁遠去的身影,暗自嘆息。但是這麼鋪張的排場,在草原上怎麼可能不引人注意?被“破壞者”朱達連番截殺過後,能夠安然無恙回到北境的野馬,恐怕也只有埃修與他的坐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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