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黛絲與伊絲黛爾仍藏在山洞裡,但這次她們這次躲避並非敵人亦或是野獸,而是整座迷霧山脈一時傾瀉的怒火。那聲詭異的狼嚎引發的雪崩徹底地封死了山洞唯一的出口,連帶著將光線也阻絕在外。無垠的黑暗在有限的空間裡作威作福,凝滯了空氣,模糊了時間,甚至連人的思想也要封凍起來。
如此壓抑的氛圍是負面情緒最好的溫床。寶黛絲靠著巖壁,坐立不安,鎧甲現在是束縛她的牢籠,每次輕微的動作都反饋回強烈到讓人不適的限制感,煩躁與焦慮由內而外地炙烤著她。寶黛絲聽見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像是體內有一個在“呼呼”作響的風箱,將心裡的火苗吹拂得愈發旺盛。黑暗中就連視線也無所憑依,寶黛絲好幾次都忍不住站起身,想靠走動來緩解內心的焦躁,卻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按了下去。
因為伊絲黛爾就坐在她的身旁,輕聲地哼唱著:
美麗的姑娘
我將要趕赴戰場
去迎擊深山裡的野狼
請為我歌唱
讓我把你的天籟銘刻在心上
美麗的姑娘
我已經趕赴戰場
在迎擊深山裡的野狼
雖然已聽不見你的歌唱
可仍然思念你柔軟的手掌
美麗的姑娘
我就要死在戰場
深山裡的野狼就倒在我的身旁
能不能再次為我歌唱
冰與雪就要將我埋葬
美麗的姑娘
我現在狩神的獵場
這裡沒有深山裡的野狼
我可以日夜聆聽你的歌唱
只是再也埋不進你溫暖的胸膛
這是北境最古老的歌謠《美麗的姑娘》,歌詞哀傷,旋律蒼涼,寶黛絲曾經不止一次地在瑞文斯頓的酒館裡見到吟遊詩人在酩酊大醉之後奏起這首歌謠,把他們自己唱得涕淚橫流。可伊絲黛爾的聲音中沒有哀傷,更不見蒼涼,只有一個柔情百轉千回的青年用自己短暫的一生去欽慕自己心儀的少女,他央求少女為自己歌唱,可他卻是那個直到逝去都在熱烈縱聲的人。伴隨著幽幽的變奏,伊絲黛爾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腿甲,金屬的響聲也難得地委婉起來,彷彿淙淙的流水和著幽幽的風,不知不覺間便安撫了寶黛絲心裡的不安。她有些疲憊地放鬆了身體,循著歌聲將頭自然而然地倚靠過去。
哼唱聲愈發地歡快起來,《美麗的姑娘》被伊絲黛爾哼了一遍又一遍,於是青年在生與死之間不停地輪迴,不停地歌唱,把最純粹的深情遍灑在最幽深的角落。
“喀啦”,旋律中突然插進來一個不和諧的雜音,哼唱聲戛然而止,封堵住洞口的積雪突然坍塌了一大片,一束並不強烈的光從洞口最上方照射進來,割破了漆黑的幕布,明晃晃地扎著兩名女騎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