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靜姝也冷下心來,每日得空便抄寫地藏經,為父親積攢陰德,但願能償還父親在世時的殺孽。
抄了十數遍後,每當提筆時,靜姝就覺得那恨意似也煙消雲散,凡事皆有因果,究竟又該恨誰怨誰?
可一離開那書案,恨意隨風起,風止意難平。有時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腹中那衛家的骨血。
察覺到她變幻莫測的心情,許晏清不知如何勸慰,畢竟因愛生恨,無愛怎會有恨。
好在眼下抄著經書,靜姝便不會劍走偏鋒。偶爾見她心煩意亂,許晏清便吩咐廚下多送來一份糕點。
一念起,萬物生,一念落,山河隕。就在靜姝的心在天堂和地獄間顛沛流離時,周氏將她拉回了人間。
“他昨夜竟將那人帶回府來。若知今日,我該早早隨母親歸了杭州,省得受這般羞辱。”周氏哭得梨花帶雨。
靜姝按了按額頭,當初送離京城的趙雲琦趁著戰事,竟又偷偷回了京城,沒有了昔日高高在上的趙貴妃,也沒有了趙許兩家要顧及的八皇子,這個名聲不佳的趙氏女也有了活的希望。
“你這些天好歹也隨我抄了幾卷經書,何必放在心上。”靜姝合上了經卷。
周氏嘟著嘴:“若是抄這幾日的經書,便能大徹大悟,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多的痴男怨女。嫂嫂若是放下了,何苦折磨世子。”
靜姝抬手,將那狼毫在瑪瑙缽盂中反覆滌洗。
今日這經書怕是抄不下去了,自己的心事,周氏看得最為通透,也只有她,敢這般堂而皇之地罵醒自己。
“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酬。那今日,我們兩個沒能得道解脫的痴笨女子,就來議上一議,無非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靜姝一臉的無可奈何。
玲瓏和錦瑟立在一旁,卻忙念著阿彌陀佛。
前些日子,眼瞅著主子就要常伴青燈古佛了。今日周氏這麼一鬧,屋子裡總算有了煙火氣,自家主子也該下凡了。
周氏破涕為笑,隨即又哭喪著臉:“他如今在母親房外跪著,誓要納趙氏為妾。那趙氏頂著與我六七分相像的面容,我如何能忍?”
“得不到的才刻骨銘心。此事你若攔著,只怕這趙氏一生都是二爺心頭的那點硃砂。倒不如反其道而行。”靜姝近日的腦袋也並不靈光,左思右想,說了這麼一番自己都不大信服的話語。
周氏蹙眉:“嫂嫂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左右我也攔不住,倒不如成全了他們。若是日後,他心中再無我一席之地,我便帶上囡囡回周家。”
周氏拍案而起,抬腳離去。
靜姝眉頭擰起,自言自語:“傻丫頭,也不聽我說完,萬一賭輸了,該如何是好。”
這日的晚膳吃到一半,老宅子裡來了人,說是國公夫人動了肝火,國公爺請世子前去勸解。
許晏清並不意外,依舊四平八穩地坐著:“靜姝可要隨我同去?”
靜姝愣了會神,嘆道:“說不得便是我捅的馬蜂窩,自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