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看著她的神色,笑意更濃:“王爺太傻,殊不知自己的一往情深,對你來說只是個負擔。從那日起,我便處心積慮地想要毀了你,上元燈會那場暴亂並非意外,京城的流言蜚語也非偶然。可惜,你命太好,就算沒有那衛家的將軍,還有許家的世子,拿命護著你。”
聽到這,靜姝惱怒,就算她可以忽略滿城風雨的那些日子,卻忘不了許晏清替她挨刀的情形,拍案而起:“王妃未免太過狠毒,傷人性命,毀人清譽。枉你出生清貴之家,學的卻是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崔氏渾不在意:“下三濫嗎?父親也曾這般罵過母親,可母親只是為了能在崔家立身。我也只不過想保住這正妻的位子。從記事起,我便努力地活著,拼命地維護自己聰慧伶俐、八面玲瓏的形象,可有誰來疼惜我的付出,有誰來理解我的艱辛?可你,憑什麼只靠著一張臉,不用半點付出,便能佔盡所有!”
“誰不在努力活著,滿身的傷也只能在夜間獨自舔舐。你又憑什麼指望別人來體恤你的不易!”靜姝出離地憤怒,“便因你的嫉恨,平白讓我夫君身上添了傷。恨不得百倍千倍回報於你。”
崔氏忽而笑得溫婉:“我以為你不會生氣,永遠是泰然自若的模樣。如今找個可恨之人發洩出來,可是痛快一些。”
靜姝驀地沒了脾氣,自己從來到這方世界,便馬不停蹄地活著,連在原地停留的時日也不曾有過。千般萬般的情緒壓在自己心頭,累嗎?
累!甚至不曾恣情肆意過,努力地活出一個理想中的侯門貴女。
失神了許久,靜姝問道:“王妃不用拐彎抹角,有話便直說吧!”
崔氏跪下身來:“我有事相求。我死不足惜,可兩個幼女,卻難以割捨。江山根基已動搖,旁人或許還寄望於太皇太后能力挽狂瀾,我卻看得清楚,不久這天下就該換了姓氏。”
靜姝驚懼:“王妃口無遮攔,這話豈敢胡說。”
崔氏不以為然:“我如今死到臨頭,還怕這些?我只求一雙小兒能好好活著,而這個心願,唯有託付於你。”
靜姝咬牙回道:“王妃莫不是臨死拉上我墊背,我有何能,又有何異,得你如此青眼?”
崔氏莞爾:“靜姝放心,身邊的線人方才已被我處置了,我再瘋癲,也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玩笑。”
靜姝譏諷一笑:“我不會答應你。你屢屢加害於我,我為何要以德報怨?我也是睚眥必報之人。”
崔氏舒了口氣:“你內心柔軟,又有醫者之心。我今日坦誠相告,你必會將我所求放在心上。”
靜姝冷哼:“王妃看錯了我,你與我有仇有怨,我不落井下石便是仁慈。你高看了我。”
靜姝覺得這崔氏怕是瘋了,找個仇家來託付遺孤,轉身離去。
崔氏對著她的背影,重重地叩首在地:“此等大恩,來世定當結草銜環!”崔氏篤定,這天下來日不姓葉便姓衛,這葉靜姝必能在這亂世中獨善其身。
聽著身後沉悶的叩地之聲,靜姝並未停下腳步。
明麗的春暉下,許晏清見她出來,負手一笑,靜姝晃了眼,頓覺方才那番對峙,似乎只是自己的幻覺,生活尚且如此平靜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