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辰雙手微顫,將放妻書遞與葉靜川:“辛苦舅兄!”
葉靜川不好多勸,收好放妻書,只道:“靜姝耐心等候,父親自會去求得聖上開恩。”說完,便快速出了天牢。
隱隱微光中,衛景辰看著靜姝眸中的淚光,一邊為她拭淚,一邊低聲哄著:“靜姝可願信我,你我夫妻必能破鏡重圓。”
靜姝咬上他的手:“郎君可恨至極!我雖怕那斬頭的大刀,可我更怕見你獨自上路。”
衛景辰心如刀割:“我進來時便仔細觀察了此處地形,若有人從外接應,我有九成的把握能逃離京城。”
靜姝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郎君莫要騙我。”
衛景辰吻上她的雲鬢:“若沒這點本領,我在戰場早已死了千次。”
靜姝摟上他的脖子,異常主動:“今夜把夫君那冊子中的圖畫一一試來。”
衛景辰抱起她上了那窄小的床榻:“不敢不從!”
這夜靜姝有些理解,何為抵死纏綿,何為至死方休。
瀘州衛府中,那榮氏憂心忡忡,夫君征戰沙場,前景未卜,長子身陷囹圄,性命堪憂。如今就是幼子對著自己傻笑,也沒了心力回應。
然而禍不單行,侄兒那榮昌求見,說是祖母瑪氏垂危,留著一口氣要見女兒。
管家立即備車,親自領著侍衛護送夫人。那榮氏臨時前,將幼子託付給女兒:“念汐,如今兵荒馬亂,難保此去沒有意外。你大哥如今尚在獄中,你務必護好這個弟弟。”
衛念汐雖覺母親小題大做,夷寨距衛府僅半日路程,卻點頭應下:“母親放心,早去早回。”
回夷寨的路上,那榮氏回憶起自己未出嫁的日子,父親一心要壯大族群,一統夷寨,母親則忙著與妾室勾心鬥角,嚴防死守她們生下庶子。
幸而自己有個年長一歲多的姐姐那榮希,樣貌比自己更出挑,性格比自己更溫婉,一直庇護自己。然而好人不長命,自己出嫁那年,姐姐卻因與鄰寨男子私會,被母親發現後,驚恐下滾落山坡而死。
若不是姐姐早夭,在父親宴請夫君之時,怕是輪不到自己露面。
回夷寨的路上,經過那榮希的墳冢,那榮氏特意下車,令人拔去墳頭上的枯草。望著光禿禿的墳墓,那榮氏隱約覺得與二十多年前有些迥異,許是年代久遠,記憶有了偏差。
趕回夷寨,見過父親,那榮氏跪在母親的榻前,看著那形容枯槁的老婦人,全然沒有往昔的刻薄和嚴厲,不由悲從中來,喚了句:“母親,悠兒回來看您了!”
瑪氏陡然睜大了眼睛,讓眾人退下,艱難地說道:“悠兒終於來了,母親有一事放心不下。”
那榮氏噙著淚水說道:“母親但說無妨。”
瑪氏道:“你可記得當年你在山林中救下的男子?”
那榮氏苦笑:“自是記得,那人早就沒了蹤跡。”
瑪氏卻硬生生地扯出了笑容:“他派人來尋過你多次,你那時已嫁入衛家,且有了身孕。我便讓族中人將他們引去希兒的墳頭,讓他死了心。”
那榮氏一怔,他竟派人來找尋過自己,並非自己認定的薄倖之人。
瑪氏見女兒愣住,笑容愈發令人生怖:“衛司遠也知道此事,他暗中來夷寨確認過那些人的身份。若是母親猜的沒錯,你救下那人應是當朝天子。”
那榮氏只覺駭人聽聞,一時心亂如麻。
“眼下衛司遠起兵,萬一事敗,只怕咱們族人也難逃連坐。可若是你求到那人面前,想來赦免族人並非難事。”瑪氏終於說出這個衛司遠讓她死守的秘密,心中終得安寧。
那榮氏看著母親漸漸放鬆的神情,突然覺得異常諷刺,母親眼中,自己與姐姐都只是她的提線木偶。抹去眼角的淚水,那榮氏堅定地說道:“母親好生休息,夫君定會凱旋歸來。”
那榮氏頭也不回地出了夷寨,看向那冬日的暖陽,不知京城可有這般溫煦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