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兩人從小就要好,都是同樣的果斷聰慧,左右逢源,若是往常,他不可能聽不出這只是一句安慰的空話——自己此一回城,勢必是要與父兄共生死的,而散庭鶴此後,肯定也是另一番境遇……
或許是一年來遭受太多世態炎涼,或許是太需要一份承諾吧,致使他不願再去想那些近在眼前的深洞淺坑,而是寧願捧一份久旱中的飄渺甘霖,一步三回頭地遠去……
……
“……公主不會是想夜闖萬年府罷?”靈歌涼涼問道。
季初陽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不要命了?”
靈歌鬆了一口氣,還好自己主子有自知之明。
“咱們得盯著它!”
“……誰?盯著萬福年?”
季初陽搖頭:“萬福年已經一手遮天了,諸事自然不會親歷親為……盯著辦事的。”
讓她不安的是,豐京城中除了排查嚴緊一些,並未聽到其他訊息……
雖然至少說明自己的父兄還是安全的,但寧挨明刀,不吃暗虧,萬福年不可能白白受一遭罪,他越是風平浪靜,越說明在下一盤大棋。
府門再次被開啟,這次出來的卻是萬福年本人。
臉上深深淺淺幾道疤依然醒目,襯得臉色更加晦暗,在一眾同樣服色的年輕男子簇擁下上了一輛四驅馬車。
臨行前,他喊過一高瘦男子囑咐了幾句。
季初陽注意到,此男子服色乍一看與其他人相同,但細看卻略深一些,緊窄袖口依稀還能看到紋繡。
他領了命,朝同萬福年相反的方向離去。
“必定是個拿事兒的,就跟著他!”季初陽對靈歌道,一回頭卻不見了靈歌。
“公主,我在這兒呢……”
季初陽循聲望去,來來往往的人群眾,只聞靈歌聲,不見靈歌人。
人還沒找到,一股臭味卻先入了鼻,定睛一瞧,卻是一大爺吭哧吭哧地拉著一輛糞車緩步而來,後面帶著斗笠推車的小公子怎麼越看越眼熟?
等走近前來,可不就是靈歌嘛……
——季初陽才想起來,為了方便行事,兩人都換了男裝。
“我的公主殿下啊,想要追蹤,您這樣光明正大地可不行……”靈歌邊說邊將一頂斗笠遞給她,並示意她一同幫忙推車。
“……你們門派連追蹤之術都教授?”季初陽在那滿車汙膩中,好不容易找了一塊看似乾淨的地方下手,作推車狀。
“並沒有,只是我為了來到公主身邊,能學的都學了——技多不壓身嘛!”靈歌得意道:“幸虧我有先見之明……”
推車糞童,挑擔貨郎,討食乞丐……
季初陽目瞪口呆地看著靈歌在這些角色之間切換自如,手忙腳亂地照做,始終跟那男子保持著百步左右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