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郡主不知,儀賓那時幾乎拼紅了眼!我和黃羽寒兩個人都險些沒能按住他。”
陸遠峰率領人馬一口氣跑出西北,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是夜,中軍大帳內眾人齊聚,算是青寧脫險後第一次相見敘舊。
陸遠峰抬頭看著並坐於上首的灼華昊軒夫婦,說起當日秦昊軒得知灼華身陷青寧時幾盡發瘋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場眾人都是極親近的,此時也不怕他二人羞惱,皆跟著一起笑了起來。連坐在敏毓身旁的羽寒也微微挑起了唇角,手上默默給敏毓夾了一筷子魚肉。敏毓回眸衝他一笑,羽寒似低頭不察,可耳尖卻漸漸紅了起來。
坐在他們對面的小伍見狀忍不住笑得更歡了,轉頭衝身旁的扶風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
灼華向來不是那扭捏不識逗的人,聽了陸遠峰這話也跟著眾人笑了一回,轉頭看看身邊沉默不語卻不停給她夾菜的昊軒,歡喜中又生出兩分無奈來。
這兩日自己將那些萬不得已掰開了揉碎了說給他聽,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可這頭倔驢就是拐不過彎兒來。
說來那秦昊宇本就生性多疑,又兼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他二人當時境況極為兇險,隨時會遭殺身之禍,若想脫身唯有用智。
可昊軒是絕不會同意他自己先走獨留灼華於青寧迷惑秦昊宇的計劃。她只能出此下策,做局時單單瞞住昊軒。
其實此局也算周密,早在齊少楓回京之前便已著手佈置。當時老靖王爺雖面上強撐,實際早已油盡燈枯。灼華那日去王府,明面上是請命要沙城糧草調配權,暗地裡也存了評估公公壽數之心。
為人子媳,如此行徑說來大逆不道。可當日境況連秦昊宇都已看清老靖王的野心和盤算,灼華又怎會不知?既知秦昊宇終會掌權西北,她又怎能不防?
於是,在齊少楓起程回京的那一日,便有一道訊息發向遼東。一切皆按灼華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遼東柳大將軍派出一支精兵繞開官路府縣只走荒村野道,隱匿行蹤日夜兼程,用極短的時間趕到西北。而統率主將正是當日得知其父陸良川叛國背義後出走他鄉的陸遠峰。
因與灼華有“殺父之仇”,秦昊宇對陸遠峰大大降低了警惕,再加上幾封偽造巧妙的官憑印信,於是秦昊宇在遠去河間的探馬遲遲不歸的情況下,便冒然信任了陸遠峰。當然,那探馬何時能歸,是否能歸,卻是無人知道了。
隨後眾人依計演了出昊軒詐死的戲碼。此時被矇在鼓裡的秦昊軒方才得知真相。而青寧城內,灼華也悄悄依計隱遁於市井之中。
如未出意外,剩下的計劃原也簡單。陸遠峰急於“回京覆命”,兩日內趕到青寧向秦昊宇辭行。於城中會路過灼華藏身的民宅,屆時偷天換日,灼華與三姑等六人扮成侍衛模樣換下陸遠峰的親衛,然後隨其一起出城。
可卻不想潘北叛變,眾人被俘……
好在灼華事事都做幾手準備,所謀之計絕不只預設一種結果,好壞意外方方面面顧慮周全,一旦生變皆有應對。
那墨染鴿羽向城外報信便是突發意外的應對之一。城外自有陸遠峰的人守著,而城內的周旋卻全要靠灼華自己……
至於叛變的潘北……日後自有李福來處置。
再說昊軒,這兩日確是轉不過彎來,雖日日守著灼華,但一言不發,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一般。
親近的如三姑、敏毓、包大海等人,知道儀賓二爺這是認真生了氣,卻也並不十分擔心。小兩口嘛,鬧上幾日也就好了。
不甚親近的,像陸遠峰,就根本沒看出來。宴席上他只自顧自地感慨一番。說起當日得知父母乃是構陷凌家軍元兇時羞愧難當。後離家北上投到柳大將軍麾下,又抱著求死之心與狄戎經了數場大小戰役,皆以命相拼,希望以己身戰死,贖父母之罪。可每每又都未能如願,被救了回去。
後來戎狄撤兵,柳大將軍尋到他,說有一件極要緊的任務非他不可……
初到西北,一切原本進行得十分順利。眾人合力演了一出圍殺詐死的戲碼,騙過了秦昊宇的眼線。只是後來安撫得知真相的秦昊軒,讓他和黃羽寒頗費了些力氣。
可誰知此時的青寧城內,灼華她們卻出了差池。當潛在青寧城外的人帶回了那報信的染墨信鴿時,好不容易才被安撫住的秦昊軒當即就發了瘋。不管不顧地命包大海立時召集他在西北的軍中舊部,竟欲帶兵攻打青寧城。
好在陸遠峰還帶著腦子。黃羽寒雖也很有些關心則亂,但到底自幼遵郡主命令且令行禁止。故而兩人合力壓制秦昊軒,差點兒真就把他給綁了。最後終按照羽寒出城前郡主所給的錦囊之計行事。灼華曾有言,一旦見墨羽信鴿飛出青寧,便是城中生變,應立即棄了原計用錦囊之計……
如此拉拉雜雜,眾人又敘了會兒舊,因尚在行軍,灼華又有孕在身,故而早早就散了。
走出中軍大帳,三姑等人皆識趣地遠遠跟在後面。昊軒牽著灼華的手一言不發地往前走。灼華轉頭偷偷瞟了眼面沉似水的昊軒,忍不住低頭揚了揚嘴角。這人可真彆扭。
“哎喲哎喲……”
猝不及防,灼華突然捂著肚子叫了起來,人也慢慢往下蹲。
身後的三姑等人頓時嚇了一跳。敏毓、扶風反應最快,提腳就要上前,卻被三姑一把拽住。二人不解地回頭看向三姑,卻見三姑雖皺著眉,卻暗暗衝眾人搖了搖頭。
昊軒不知道身後的故事,此刻嚇得魂都沒了,慌忙俯身,一迭聲地問道:“可是哪疼?肚子嗎?可是動了胎氣?”
隨後慌慌張張起身吩咐人快去尋張郎中。不想他話未說完,手卻被灼華忽然牽住,隨後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望向他帶了三分委屈,朱唇輕啟只吐一字:“抱。”
“轟”,強撐了兩天的秦昊軒立時繳械投降。他嘆了口氣,認命般俯下身子將灼華輕輕抱起,像捧起一件易碎的瓷器,所有的堅硬都在此刻化為繞指柔。
灼華狡黠一笑,如一隻得逞的小狐狸,雙手攬住昊軒的脖子道:“既然開口說話了,就不許又變回啞巴。否則,我也立時變成啞巴,再不和你說話了!”
秦昊軒此刻簡直哭笑不得,看著懷中的人終是沒了脾氣,只得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大步走回營帳。
他是真想認真地和她生上一場氣。為她竟矇蔽於他背後設局,為她以身犯險以己作餌,為她每每面上答應他,最後卻全成了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