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王守仁搬起酒罈仰頭大灌,然後狠狠一擦嘴,豪邁大笑道:“真是好酒啊!此番若留得命在,再與你共謀一醉!”
隨手將喝盡的空壇一拋,王守仁踏著夕陽的餘暉大步離開,金黃色的殘陽投射在他的背影上,如同沐浴著濃血。
秦堪定定注視著他的背影,忽然朝他長長一揖。
古往今來的聖賢,從來不在書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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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京師透著幾許涼意,涼意彷彿滲進了骨子裡。
二十一輛囚車的車軲轆發出難聽吱呀聲,陸陸續續魚貫入城,數百名西廠番子押著囚車,凶神惡煞地用刀鞘拍打驅趕著行人。
西廠恢復後接到的第一樁差事,便是遠赴南京,將南京兵部給事中戴銑,艾洪,御史薄彥徽等二十一名痛罵司禮監掌印劉瑾的犯事官員。
大明自仁宣之後,言官甚少因言獲罪,劉瑾開了正德朝的新氣象。
戴銑戴著重鐐站在囚車裡,渾身傷痕累累,骯髒發黑的囚衣不時滲出絲絲鮮血,整個人已陷入了昏迷,顯然路上受過極殘酷的大刑。
其餘的二十名官員站在囚車裡,比戴銑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行二十一輛囚車進京,頓時引來了京師百姓們的好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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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銑等二十一人進京的訊息很快報知劉瑾,劉瑾卻犯愁了。
這些嘴碎的傢伙確實觸怒了他,於是當時便怒而下令,拘戴銑等人入京問罪。
如今這些人來了,可是對他們怎麼處置呢?難道真殺了他們不成?他剛剛才坐穩了司禮監的位置,如今的天下畢竟是讀書人的天下,若因言而治死這些官員,他劉瑾如何逃得過天下讀書人的悠悠眾口?
劉瑾煩惱極了,每到這種難以決斷的時刻,他便深深感到自己的身邊缺少人才,缺少一個能為他分析利弊,出謀劃策的人才。
明明已大權在握,天下英才豈能不入我彀?
很可惜,如今的大明沒有人才市場,天下縱有人才,劉瑾也無從去找。
劉瑾坐在司禮監裡唉聲嘆氣。
有心想派人把焦芳找來問問,可焦芳雖然攀附於他,畢竟身份是內閣大學士,不是他劉公公的謀士幕僚,若事事請教於他,不但拉不下面子,而且會被焦芳看輕,平白失了內相的威嚴。
劉瑾嘆氣的時候,一名小宦官匆匆走進司禮監,將一張小字條遞給劉瑾。
“稟老祖宗,內閣焦大學士派人遞來的條子。”
劉瑾一愣,展開字條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未久,劉瑾桀桀怪笑起來。
“‘只誅戴銑,餘者可留’,好你個人老成精的焦芳,真以為雜家糊塗了不成?那戴銑是江西人,你素來便不喜江西人,殺一個少一個,借雜家之手除之,你更樂見其成吧?”
笑聲漸歇,劉瑾擰著眉,手指無意識地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
思索許久,劉瑾點點頭:“若要嚇唬猴子,殺一隻雞便足夠了,殺太多反而壞事,焦芳之言不是沒有道理……”
主意打定,劉瑾揚聲喝道:“來人。”
一名小宦官恭謹出現在門口。
“傳雜家的令給西廠,南京押解來的二十一名犯官全部廷杖三十……”頓了頓,劉瑾若有深意道:“叫個可信的人去給雜家監刑,誰死誰活,給雜家長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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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上還有一章,估計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