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啊……”
“老奴在。”
朱厚照似笑非笑道:“朕今日聽說了一件事。聽說前幾日你召妓作樂了?”
劉瑾老臉狠狠抽搐幾下,胸腔一陣逆血翻湧,卻不敢有絲毫怒意,皺巴著老臉無限委屈道:“陛下。老奴,老奴……”
朱厚照白皙的面孔泛上幾許潮紅,憋著笑道:“劉瑾啊,不是朕打擊你。有的事情呢,當量力而為。咳,對吧?雖說古人云‘有志者事競成’,但是有時候要辦成某件事,光有志氣是不夠的,還得,……咳咳,還得有工具,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這個東西呢,還是很重要的,你又沒‘器’,還一口氣叫四個,多害人吶……”
劉瑾白淨的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紫紅紫紅的,頭頂隱約冒起幾縷青煙。
換了別人說這話,劉瑾早一巴掌呼上去,順便拿入詔獄千刀萬剮了。
可是眼前這位不管說什麼,劉瑾都不敢露出絲毫怒意,不僅如此,還得陪著笑臉。
乾巴巴地笑了笑,劉瑾很明智地轉移了話題:“陛下難得來司禮監,不知陛下可有吩咐?”
朱厚照這才想起了正事,龍顏頓時浮上不悅之色:“你這老奴作死嗎?朕為何將司禮監交給你?就是不想看到一些讓朕不高興的東西,你說,從前日開始,那些出現在朕案桌上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劉瑾心中一喜,故作糊塗道:“陛下息怒,老奴萬死。不知陛下所言何物?”
“還怎麼回事!為何朕的桌案上全部堆滿了劉大夏的勸諫奏疏?為何全部是他的奏疏?”本來沒什麼怒意的朱厚照心頭漸漸充滿火氣:“一千多份奏疏啊!全部都是劉大夏的,什麼勸朕勿嬉戲,勤仁政,什麼以父皇為榜樣,做千古明君……這些奏疏從弘治十七年一直到正德元年,劉瑾你有病還是老糊塗了?你把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部拿給朕是何用意?嫌朕被那些大臣們煩得還不夠嗎?”
劉瑾撩袍撲通一聲跪下,接著滿臉委屈喊起了冤:“陛下,您可冤枉死老奴了,老奴怎敢拿這些碎嘴子的奏疏煩您呀,實在是劉大夏他……他不依不饒啊!前幾日劉尚書不知從哪裡聽說老奴將他勸諫陛下的奏疏全部攔截在司禮監內,根本沒有送呈陛下御覽,劉尚書勃然大怒,親自在承天門前將老奴堵住,揪著老奴的衣襟要給他個說法……”
小心瞧了朱厚照一眼,劉瑾哭喪著臉道:“劉尚書四朝元老,德高望重,老奴怎敢頂撞?結果劉尚書越說越生氣,說什麼要糾集滿朝言官御史狠狠參劾老奴,順便……順便也要狠狠訓斥陛下,說陛下怠政嬉玩,不思進取,實乃昏君也,這次他必聚集滿朝文武,跟陛下沒完……”
朱厚照神情漸漸呆滯,接著白皙的臉頰迅速變紅,呼吸也粗重了許多,一股無名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朱厚照真的生氣了。
“這個……這個無君無父的老東西!訓斥?他有何資格訓斥?朕,朕……”
劉瑾急忙伏地跪拜:“陛下息怒,氣傷了龍體,老奴萬死莫贖。”
瞧著氣憤之極的朱厚照,劉瑾遲疑道:“劉尚書對陛下如此不敬,老奴也替陛下生氣,不僅生氣,老奴也願為陛下分憂……”
“如何分憂?”
“不知陛下發現沒有,劉大夏的奏疏裡總提到幾句話,裡面說,若陛下不納忠臣之諫,他就請求致仕告老……”
朱厚照冷冷道:“這是朝臣上疏的慣用手法,他們告老,朕挽留,若真欲挽留就必須妥協,這種事兒朕幹過很多次了,越幹心裡越堵……”
劉瑾笑道:“老奴倒是覺得,索性呀,這回陛下別挽留了,劉尚書已經七十歲,也該回鄉安享晚年,含飴弄孫啦……”
朱厚照一怔,猶豫片刻,重重點頭:“就依你說的辦,傳朕的旨意,兵部尚書劉大夏為國操勞多年,今年邁體衰,准予告老,給他授一個‘右柱國大夫’的勳號,讓他趕緊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