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迎祥的營盤一角,正是李自成所部的駐紮之處。
此刻,李自成的營盤,沒有了往日的嚴整,更沒有了往日那種洪亮的操練之聲,威武之師不再。李家軍計程車兵散落在各處,宛若淅淅瀝瀝的小雨,零零散散,有氣無力地躺在那裡,好不悽慘。
同時,還有此起彼伏的痛呼與哀嚎在迴盪,那是重病之時的****之聲,出自於那些兵卒之口。
一個個郎中突然湧入軍營,檢視各個士兵的病情,或是把脈,靜靜地感應脈象的變化,或是檢視舌苔與瞳孔,以此得到想要的病情徵兆。
在一個露天的草棚之下,劉芳亮爬在那裡,面色有一些蒼白,看到如此情形,有一些有氣無力地問道:“哎,我說老田,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突然出現這麼多的郎中?”
田見秀就在一旁,與劉芳亮不同,不僅是臉色蠟黃,更是蹲坐在那裡,整個人顯得很是狼狽,一副渾身無力、雙腿發軟的樣子,在椅子的下方還放著一個屎尿盆。
聽到劉芳亮的詢問,很是虛弱的回道:“那個...聽老大送回來的訊息說,這些郎中都是各個起義軍的首領派來的,給你我等兄弟看病的...”
吥...
隨著下身傳來一陣輕響,頓時一股惡臭充斥在周遭的空氣裡,田見秀更是臉色憋得通紅,話語也就隨之戛然而止。似乎早已經習以為然,見怪不怪,劉芳亮只是隨意的一捏鼻子,就滿不在乎地說道:“好了,老劉,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啥不好意思的?趕緊的,都是大男人,別再磨磨蹭蹭的,你可沒有多少褲子換洗了。”
看似好意的提醒,田見秀的面色卻更加紅潤了,但也沒有再扭扭捏捏,當即豎起了旁邊的木板,開始就地解決。
隨著一陣酣暢淋漓的輕響,田見秀也露出了一副很享受而輕鬆的表情,顯得很是酸爽。
空氣裡的那股臭味更加濃烈了,趴著的劉芳亮不停地在口鼻間狂扇,甕聲甕氣地牢騷道:“瑪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整個李家軍,沒有幾個好的,大部分人不是拉稀腹瀉,拉的腿抽筋,就是渾身無力,高燒不退,真是邪了門!”
吥...
又是一陣輕響,田見秀髮出若有若無的發洩過後的輕哼鼻音,隨即附和道:“誰知道呢?不過,還真是福禍相依。雖然眾多兄弟不是跑肚拉稀,就是高燒不退,但也讓咱們李家軍渡過了一難,省得當人家的馬前卒。”
不等兩人繼續交談,這時,來了幾位郎中,開始檢查草棚中眾人的病情,看病的看病,開藥的開藥,田見秀與劉芳亮也適時地閉嘴,不再討論敏感話題。
這一瞬間,兩人同時有一絲明悟,相視了一眼,似乎有某種共同的猜測。
與此同時,像田見秀與劉芳亮兩人的這一幕,也在其他地方演繹,餘下的一千多身體健康的李家軍早已是忙的暈頭轉向,不可開交,雖然忙得團團轉,但每個人都是非常認真,各司其職,煎藥的煎藥,倒馬桶的倒馬桶,抬人的抬人,都是無怨無悔,任勞任怨。
之所以如此,只因為他們幫助的那些人,都是可以肝膽相照的兄弟,可以將彼此的性命交給對方,何況只是幹些苦活累活?
深夜之時,關於李家軍病倒了一大半的訊息,迅速傳到各個起義軍的首領的耳朵裡。
不過,在一些人的有心封鎖之下,這個訊息並未大面積蔓延,知道的不過是一些起義軍的高層。畢竟,每個人都很愛惜自己的生命,如果有方法能夠不參戰,避免死亡,還是有一些人願意去嘗試。
所以,在高迎祥的稍稍一提醒之下,沒有一個首領出言反對,紛紛都有了動作,很有默契的封鎖住了李家寶大多數人病倒的訊息,郎中剛一回來,就被控制了起來,不與其他人接觸。
羅汝才與張獻忠的營盤,兩人都是一臉的笑意,幸災樂禍的討論著,言語裡充滿意味深長的味道。
“嘿嘿...張首領,真是讓人奇怪,在這三十六營之中,幾乎是無人不知,你和李自成非常不對付,素有恩怨,今天不僅是鼎力相助,還為人家說好話,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很是意外啊!”
看到羅汝才一雙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條縫,話裡話外,都充滿弦外之音,張獻忠卻是一副淡然地樣子,不以為意的說道:“羅首領,何必明知故問呢?我為什麼那麼做,你會不知?否則,你也不會隨即附和,也那樣做了。”
話音一落,頓時傳來羅汝才的大笑之聲,隨之就是一陣爽朗的聲音。
“哈哈...張首領真是好謀算,反應就是機敏,一個李自成算什麼?不過是五千人,怎麼可以和幾萬人的高迎祥相比?沒有了李家軍,高迎祥也就少了一支馬前卒,戰事一起,就可以直接消耗他的固有兵力。這樣一來,衝鋒部隊混有他的直系下屬,也就省得他再玩什麼貓膩?”
......
王自用的營地,大帳之中,也在發生著相似的一幕。
“改世王,你說羅汝才他們是不是打得同樣主意,趁勢削弱高迎祥的實力?”
王自用的話音剛落,從下方的眾將領中就走出一人,一臉的絡腮鬍子,頭上還扎著硃紅色頭巾,隨即附和道:“盟主,屬下覺得,羅汝才與老回回等人應該也是這種想法。”
改世王剛一說完,看到王自用的神情不甚滿意,略微沉吟了一下,隨即又補充道:“縱觀這半年多的時日裡,三十六營之中,就屬高迎祥所部發展的最為迅猛。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擁有了近五十門虎蹲炮,繳獲不少火銃,兵力更是增加到了四萬多人。”
“而且,在眾多起義軍之中,眾所周知,高迎祥並不待見他的外甥兒李自成,每每都是讓李家軍身先士卒,李自成雖有五千人,但至今還只是隊長的稱號。”
“如果沒有如此突變的話,高迎祥一定毫無意外的率先派出李家軍,作為馬前卒,與其他起義軍的先頭部隊混編在一起。然而,各個首領並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畢竟,每位首領都很清楚,即便是李家軍折損殆盡,高迎祥也會心疼一下,更不會給他帶來實質的消耗。”
聽到這些話,王自用這才滿意的輕輕點頭,淡淡地說道:“李家軍發生了突變,絕大多人都是臥病不起。如此一來,高迎祥就不得不派出自己的直系精銳部隊,與眾人共同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