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明說:“當時參加工作時候,老領導說把年齡寫年輕些吧 ,可以多幹幾年。沒想到現在竟然下崗了。”
鄭鐵山說:“從前那位領導是好心,誰也沒有前後眼,誰也不會想到配件廠會成為今天這個樣子。”
閆明喝了口酒,長嘆一聲說:“每天這樣疲於奔命,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退休那個時候。”
鄭鐵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身體。”閆明說:“誰說不是呢,為了孩子,也要有個好身體啊。”
鄭鐵山問:“孩子們學習還都挺好吧?”閆明說:“姑娘雖然剛從東北老家轉學過來,不過學習考試每次都是前幾名。就是兒子太貪玩,不怎麼樣。”
鄭鐵山說:“孩子就是希望,將來孩子出息了,你就不用這樣受苦了。”
閆明說:“現在就希望姑娘有出息,今年考學,看能不能上個好大學。不過,到時學費恐怕又是件讓人頭痛的事情。想起這事,我晚上愁的都不能睡覺。”
鄭鐵山寬慰說:“你也不要這樣悲觀,人這一輩子,總得有個溝溝坎坎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閆明說:“能不悲觀嗎,你說我們都到了這個年齡,碰到了下崗,找工作又不要我們這個年齡的,擺個攤子還整天像個賊似的,東躲西藏。真是太難了。”他邊說邊搖頭。
鄭好聽著閆明叔叔和父親的談論,暗自感嘆世事艱辛。心中也變得沉重而複雜。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鄭鐵山突然提到白玉蘭,他問閆明:“白玉蘭怎麼樣了,最近你有沒有見到她。”
談到白玉蘭,閆明突然沉默良久。鄭鐵山問:“你沒有見她嗎?”閆明突然哽咽說:“老鄭哥,白玉蘭她死了。”
“什麼”?鄭鐵山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你說她已經不在了?”閆明以手拭目,點頭說是。
聽到白玉蘭死了,鄭好一下子懵了。沒有想到僅僅才過了幾個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那個曾經是配件廠一朵花,餵過他奶的美麗女人走了,小時經常去她家裡吃飯,那親切的笑容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嗎?
淚水在鄭好眼裡打轉,他問:“白阿姨是年前發高熱死的嗎?”閆明說:“不是,是一個月前在河裡淹死的。”
鄭鐵山問:“是被人害死的嗎?”閆明說:“應該不是,公安局調查過了。據說,她好像是在河邊洗東西時候失足跌進河裡的。因為郊區人少,發現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
鄭鐵山問:“什麼時候火化的?”閆明說:“死後兩天,他兄弟從新疆回來,就火化了。配件廠好多人都去了。”
鄭鐵山眼中含淚,埋怨說:“為什麼沒有叫我,讓我送她最後一程。”閆明說:“考慮到老鄭哥你離得遠,就沒有通知你。”
鄭鐵山說:“曾經的同事,就是再遠,我也應該去送送她的。”
此時鄭好望見父親眼裡噙著眼淚。他是多麼真切的看著白玉蘭一步步從美麗青春走向疾病和死亡。可是他卻對此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鄭鐵山沉痛地說:“真是後悔啊,她有病了,我應該多關心她,給她一些錢的。”
閆明說:“她不缺錢,國家每個月給她一百多,她兄弟還給她每月寄錢,死的時候,在她枕頭下有兩三千呢!”
鄭鐵山說:“她的心受傷太深了。”閆明點點頭說:“誰說不是呢,丈夫離婚,唯一女兒又早早得病死,誰能受得了這樣打擊,孤獨一個人痛苦活著,或許還不如死了好呢!”
鄭鐵山目光呆滯,許久才說:“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你說的或許是對的,或許死對她真的是最好解脫。”
閆明說:“誰說不是呢!”二人談話到深夜。鄭好飯後早早躺下,卻是碾轉反側睡不著,腦海中一直想著白玉蘭的樣子。他雖然年輕,但從身邊熟悉人的死亡卻過早體會到了這人世間的悲涼。
第二天一早,鄭好騎著腳踏車把閆明送到夏鎮,半個小時後,閆明坐上了去煤城的汽車。
他向鄭好擺手,鄭好透過汽車玻璃看到閆明眼睛佈滿血絲,想必他夜裡並沒有睡好。
汽車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視野中,他才騎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