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鬼神之事,展禽一向是嗤之以鼻。戰場廝殺,乾的是玩命的買賣,值得信任的,除了身邊的戰友,便只有刀槍和自己的身體而已。鬼神?反正自己從沒見過因為鬼神庇佑,就能在戰場上遠離禍患的例項。
直到今日,一顆神奇藥丸的出現,可算是徹底重新整理了他的三觀。
常年在戰場上磨鍊出的嗅覺,使他對自己身體已經達到一種極為敏感的程度。哪怕一丁點變化,在生死都只是一瞬的戰場上,差別也可能是一條命的代價。更何況神奇藥丸帶來的提升,可是足有將近兩成!兩成是什麼概念?往小了說,那就是同級之間罕逢敵手;往大了說,等於是一支萬人部隊,憑空添了兩千人的戰力,這是何等空前的提升!
因此,展禽對於少主的感情,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悄然變化,由早先的感恩,到愛戴,再到隱約的敬畏:能夠給自己帶來翻天覆地變化之人,又豈可以尋常度之?
其實一開始,展禽對於謝左提出的守衛山道一事,只不過是虛應故事。如今謝府所有的機動力量都在自己掌控當中,哪裡還有其他的助力可尋?如果真有這麼一股力量,何不早投入到謝府的防禦體系當中?因此對於少主的提議,展禽只以為是少年人想嶄露鋒芒的言論,心中早已打定了單獨安排一隊人手守衛山道的打算。
但神奇藥丸的出現,讓展禽的認知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既然一顆藥丸都有如此奇效,誰又敢說他做不到守衛山道的“小事”呢?畢竟後山並非山賊的主攻方向,或許交給少主,還能有奇蹟發生也說不定呢?
至於說哪來的人手守衛後山,少主沒說,展禽也不會主動去問。既然有意隱瞞,必然有隱瞞的理由,身為下屬刺探主家隱私,這種犯忌諱的事他還不至於做。不過說實話,他好歹也在新山村住了那麼久,對於謝府之事一直也算上心,卻從來不知道居然在哪裡隱藏著一隻秘密隊伍,而且看少主自信滿滿的樣子,這支隊伍的實力應該不弱。
因此最終,展禽只是重重點了點頭,說了句“少主保重”,便將心神繼續投入到防衛安排當中去了。
謝左也不廢話,抱了抱拳便轉身下了高臺,獨自一人離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謝府門外,展禽才神情複雜地將目光投向重新關閉的大門。此時火龍的頭部已經逼近百步之外,這讓他不得不收攏心神。看著一眼望不到尾的火龍隊伍,不禁喃喃自語:
“或許,今日便是報母恩之時罷!”
……
與展禽相比,謝左雖然也擔心,卻沒有太多懼怕的心理。人心中的恐懼來自於不可匹敵,雖說憑藉只能存在一個小時的背嵬戰士戰勝數百山賊是不可能呃任務,但如果真的事有不逮,依靠他們幫助自己殺出重圍,想來還是不成問題的。謝左現在考慮的,其實是兩個問題。
第一,背嵬戰士是否真是王直等人。當初營救岳飛的背嵬軍是十二勇士,自己最終獎勵也是十二人隊伍,加上岳飛當初託孤般的遺言,若說不是王直他們,看起來也太過巧合了點。但如果真是他們,這些人是否還保留有過去的記憶,又如何保證他們能夠聽命於自己呢?
第二,關於戰鬥力的問題。謝左玩過不少遊戲,按照遊戲中召喚物的通常特性,即使是好不容易擊敗的BOSS級別,如果被玩家收服,也只會蛻變成甚至不如玩家本身的存在。背嵬戰士在斷魂橋一戰中,讓謝左記憶猶新。他們精湛的作戰技巧、堅韌的意志、精妙的配合,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誇張的說,如果背嵬隊令召喚來的背嵬戰士確是王直等人,並且仍如過去般保留了強悍的戰力,謝左甚至有信心帶著他們直衝敵陣,玩一出千軍之中直取敵首的戲碼。一方是千錘百煉的百戰精銳,另一方則是隻憑悍勇的烏合之眾,實話說要真的如此,是不是有些太破壞平衡了些?
胡思亂想間,不知不覺已經上到後山小道。謝左停步四下張望一番,選了一處地勢最為狹窄、而且上山的視線恰好被一左一右兩塊大石頭擋住的地方,停下了腳步。雖然對背嵬戰士很有信心,但既然能夠利用有利地勢,為什麼偏要正面剛呢?更何況這還是第一次使用背嵬隊令,小心些總是好的。
至於說召喚背嵬戰士,謝左並不著急。雖然山賊已經近在眼前,但對方連隊伍都沒有整理好,想必也不至於第一時間就選擇進攻後山,所以大可不必急於一時。背嵬戰士的存在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對於他們謝左可是滿懷期待,當然要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行召喚。
左右看看,左首那塊明顯高出周邊一截的大石頭吸引了謝左的注意。好在這裡都是凹凸不平的頁岩型山石,並非滑不留手的光滑巖壁,謝左手腳並用之下,勉強爬到大石頭頂端。平復了一下呼吸,謝左舉目遠望。
從他所在的位置,直線距離謝府大院只有不到兩百米。不過因為存在院牆的關係,如果從後山小道去往謝府正門,要繞上半圈,估計將近三百米。而此時山賊的隊伍也已經開始在謝府正門外三十步的空地集結。而因為正面院牆的寬度關係,想要透過正門撤回謝府,必須要從山賊隊伍眼皮子底下通行近四十米。除非山賊集體失明,否則不大可能在被火光映照的院牆外大搖大擺地安然透過這四十米距離。換句話說,謝左現在相當於孤懸在外的單兵,即使有什麼意外發生,也不可能及時得到來自大院的支援。
此時,集結在空地上的山賊已經超過百人,而後隊的火光仍在源源不斷地匯入大隊當中。實話說,不過是百來人的隊伍,還達不到震撼的效果,畢竟哪怕是穿越前隨便一所中小學在操場上集合的人數也不止於此。但由於幾乎人人手持火把的緣故,山賊彼此的間距拉得有些大,導致隊伍看起來格外龐大。加上火把投影到兵器上森冷的反光,還是給人足夠的壓迫之感。
迎著清冷的山風,鼻中傳來淡淡松脂燃燒的煙火味。謝左深深吸了口氣,喃喃道:
“終於,要開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