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努力試著嘗試上浮去呼吸空氣的呼吸者,霧雨痛苦地掙扎著,她抬手伸向畫面裡那個三年級的自己,她看著那個幼小的她站起身來,雙手放在晚桃柔嫩的脖子上,看著她因為用力哭泣而通紅的臉蛋,那個幼小的霧雨,仍然沒有停手的意思。
後面的場景在霧雨掙扎的咆哮聲中開始閃回,也像倒帶的錄影帶一樣開始各種亂序展示畫面,等到霧雨快要窒息到喘不過氣來時,伴隨著她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她只聽到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再往回倒帶時,也就只剩下了夏晴那漲得通紅、氣憤不已的臉龐。
記憶裡的她,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生氣地瞪著一個人。
她想起來了。
記憶裡的她,從來就只有這麼生氣地瞪過一個人。
是……
我啊。
只有我。
霧雨抬起自己的雙手,自己光潔的手臂忽然佈滿了各種各樣的疤痕,忽然又變得血淋淋一片。
當無序的記憶開始閃回,霧雨的目光裡出現了那個模糊的背影,以及躺在病榻上呻吟不止的母親。
她看到夏晴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在寒冷的冬夜裡,在小區的門房前,等著房屋主人的到來;她看見夏晴在天剛矇矇亮就來到了外公的拉麵館,陪著外公一起各種忙東忙西,開始準備一天的食材。
她看到夏晴抱著熟睡的晚桃,在滿是蚊子的公園裡,來回踱步,一邊驅趕著蚊子,一邊給晚桃扇著風;
她看到夏晴蹲在無人僻靜的電線杆下,在紛紛灑落的白雪下,靜靜地低聲啜泣著。
……
“既然那麼痛苦……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呢?”
“明明……我和她都是你的累贅。”
“阻礙你人生道路前進的累贅。”
夏霧雨看著一個和現在的自己極度相似的背影,等她轉過身來時,她看到的是一個空洞而混沌的面龐。
她抬起了手,流淌著黑色濃稠液體的手,彷彿置身泥淖。
當霧雨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在泥淖之中無法脫身了。
她顫抖著注視著逐漸向自己走過來的匍匐怪物,想要大聲呼喊卻又顫抖著無法發聲,腦海裡的那個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渾身已經汗流浹背的霧雨,只能無助地看著那個名為霧雨的怪物,逐漸向自己爬過來——
“徐……”
“徐……”
“徐聞!”
宛如掙扎多時的溺水者終於獲得了救生圈,夏霧雨從沒像現在這樣,舒過這麼長一口氣,從與心魔的較量中回過神來的霧雨,發現自己正緊緊地抱著徐聞,顯然徐聞也有被霧雨的突然舉動給嚇到,他先是雙手舉起,執行了一個標準法國軍禮後,再慢慢拍著霧雨的肩膀。
“已、已經沒事了!我看你不是很順利的嗎……怎麼突然像癲癇發作了一樣——你的心魔是什麼啊?”
夏霧雨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徐聞,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不敢說話。因為她只要一說話,徐聞就能發現她會帶著哭腔。
每個人的心裡都潛伏著一隻心魔。
它會化作人們內心深處最無法忘卻的形象。
但在更多的時候,它的形象都是自己。
對於夏霧雨而言,尤為如此。
在懷抱著徐聞長達三分鐘之久後,霧雨才慢慢緩過神來。
“你……出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