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雲楓聽見了蟲鳴,那聲音越來越響,逐漸靠近了他的身邊。
嘈雜的聲音迴盪在空間中,伴隨著某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按理來說此處有蟲並不是什麼怪事。畢竟此處是墓陵,沒有其他活人是理所當然,但有一兩隻蟲子就沒什麼稀奇了。可是年輕人的心裡卻隱約有種奇妙的感覺。忽然間,他回憶起了孩提時期聽伯父雲仲山說過的那個事情。
記得那日,初秋的午後,小云楓養的蟬死了,向來多愁善感的他在院子裡哇哇大哭了起來。
哥哥雲松看見了,便故意引來了大伯父雲仲山。雲仲山素來嚴厲,看見小輩軟弱的樣子不免會嚴加責罰。
可奇怪的是,那天雲仲山沒有責罰雲楓,他看著那隻死掉的蟬神情凝滯,良久過後,才向雲楓說起了關於自己的往事......
百年前就存在於世間的雲煥宗早有規矩,下一代宗主必須獨自為老宗主守靈七天才能繼任。地點是埋葬雲煥宗歷代宗主的墓陵。
按規矩,前任宗主下葬後的七天內,墓中只允許新宗主一個人守靈。這七天裡,陵園出口關閉,新任宗主不得帶食物入內,連續七天水米不進。
外人都覺得這規矩實在是太過苛刻,七天不吃不喝正常人早該渴死餓死了。可事實證明雲煥宗的每一任宗主沒有哪個是死於七天守靈的。
年輕時的雲仲山自然也經歷過這些。
就在那天。雲仲山莫名其妙地向雲楓說起了他自己守靈的往事。
“任何東西只要有生命,就會死。”
雲仲山說出這話過後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
“我年輕的時候也看不透這個道理。我給前任宗主守靈也是初秋。和你一樣,我也養了一隻蟬。那時候它已經不叫了,也許沒過幾天它就會死。守靈的第七天,我把那隻蟬留在了墓裡,結束前我還用針在它翅膀上刺了一個‘生’字。
那時候的我是真希望這樣做,能夠讓它活下去。”
“後來呢?”年紀尚小,懵懂的小云楓看雲仲山不說話了,便問道。
“直到最近我才明白,我只是不願看到那隻蟬死掉的樣子罷了。那個生字,寄託的不過是我對於死亡的恐懼。關於生的託付,只是一種妄想。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有些蟲子到了秋天就會死,對於這天地來說,人的生命也是一樣短暫且只有一次。
雲楓,你記住,與其為了它的死而哭泣,還不如想想怎麼好好的為自己活。”
雲仲山說完那些話後,就離開了那個院子。留下的只有眼角淚水尚未乾涸的雲楓。
時過境遷,雲楓都已經快忘了那天的事了。可如今黑暗墓陵裡的蟬鳴卻似乎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雲仲山的話———
任何東西只要有生命,就會死。
這句雲仲山當年說過的話,反反覆覆出現在了雲松的耳邊。
此時,蟬鳴已經很近了,就在手邊。空蕩的大陵墓黑壓壓一片,除了蟬鳴就只有蟬鳴的迴音。
雲楓望向聲音傳來的左手邊,他只要挪一挪手,似乎就能抓住那隻蟬......
小屋裡,三個年輕圍坐在一起。其中的兩人剛剛聽完雲楓的述說。眼前的一幕卻讓徐遠俠驚撥出聲。
在桌上,一隻通體黃褐色的蟬震動著翅膀。就在那隻蟬稍作停歇的時候,在場的三人都清楚看見了那隻蟬翅膀上的一個字生。
“這怎麼可能!雲宗主,你剛才說這隻刺了生字的蟬是雲老宗主繼任的時候放在墓陵裡的。
可雲老宗主執掌雲煥宗幾十年了,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事情。一隻蟬怎麼可能活這麼久?”徐遠俠驚訝地問。
沈崖沒有言語,他看著桌上的那隻蟬若有所思。
“徐兄弟,一開始我也不敢相信。可這隻蟬絕對是伯父當年留下的。我在陵墓裡找到了它。
七天守靈的過程裡我也一直疑惑不解,才把它帶了出來。出來後,我立馬去比對了這隻蟬翅膀上的字,也找了很多人確認,最後證明了這個字和伯父的字跡一模一樣。
哼,雲煥宗有仙蹤的秘密或許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洩露的。
絕對錯不了的,這隻蟬活了整整五十年。”雲楓說著,臉上的表情甚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