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想事情啊?”一道清脆空靈的聲音從左耳傳進林珏腦海,這聲音非常美妙,如同流水撞擊鵝卵石一般悅耳動聽。但是聽到這個聲音的林珏卻給嚇了一跳,渾身僵硬,一層冷汗從後背滲了出來。
此時的林珏趴在船艏,正看著前方海天交際之處出神,僵硬的轉過腦袋,看向左邊。一個全身黑袍比自己矮著一個腦袋的女孩兒,一頭黑色的長髮隨風飄蕩,偏著小腦袋,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艾格尼絲死死的盯著林珏的雙眼,盯著他眼睛裡對映出的那團紫色霧氣。這團霧氣就像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卻沒有蝴蝶該有的美感,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作為當事人的林珏,卻沒有絲毫感覺。
“魔女大人……”林珏用他那顫抖的聲音叫道。
艾格尼絲笑道:“不用那麼見外,我不說過麼?叫我艾格尼絲就好。”
“可是……你怎麼在這裡?難不成我在做夢?可你不是說過麼?我夢不到其他地方了。”回過神來的林珏疑惑道。
艾格尼絲搖了搖頭,道:“不,你沒在做夢,你清醒得很。因為某些原因,我能夠讓你在夢境之外看到我。”
“什麼原因?”林珏立刻抓住重點,問道。
艾格尼絲並不回答,而是轉過頭來,看向海平面,聲音就如同這片海洋一般平靜的說道:“你之前的猜測不錯,我要找的東西,真的在這裡。”
林珏立馬明白艾格尼絲說的‘東西’是什麼,就是她讓自己尋找的‘心臟’。
艾格尼絲的聲音有些苦惱,遺憾道:“當你踏上這片陸地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一股悸動,似乎在召喚著我。可惜,我依然無法感知它的位置。”
林珏思索片刻,道:“說不定與心臟的距離還不夠,所以才找不到它。不過將來繼續在東大陸上行走,我想,總有一天能夠找到吧?”
艾格尼絲輕嘆一聲,輕聲道:“但願如此吧。”
“對了,這一個多月,好像都沒見過你,包括夢裡?”林珏試探著問道。林珏發現,自從他踏上東大陸以後,他這是第一次見到艾格尼絲,乃至於那個熟悉異常的夢境中,他都找不到魔女的存在。
艾格尼絲搖了搖頭,皺著眉頭,看上去神色不太好。以前那略帶病嬌的神秘感覺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憂鬱感,就像一個深閨怨婦一般。她說道:“恐怕,將來你在東大陸上,都沒法見到我了。這裡有一陣神秘的力量將我壓制在你體內,只要你的雙腳還踏在陸地上,我都不會再出現。”
“不是吧?”聽到這個訊息的林珏,理應很高興才是,可是得到這個訊息之後,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卻湧上心頭。
高興的是,他一直不喜歡這種自己生命,或者說自由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當踏上東大陸以後,見不到艾格尼絲,或許能夠相對的自由一些吧?
但是一想到將來那個夢境,將變成空蕩蕩的一片,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像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心裡卻又空落落的難受。
“聽到這個訊息是不是很開心啊?”艾格尼絲笑看著林珏說道。這個笑容是強行擠出來的,不管掩飾得多麼努力,那笑容背後卻有一陣失落感。
沉默片刻,林珏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很奇怪的感覺。”
二人陷入了沉默,只有耳旁呼嘯而過的海風,證明著時間的流逝。
“怎麼?想事情啊?”艾格尼絲再次問到這個問題。
林珏輕聲嘆了口氣,道:“是啊,之前只想著來東大陸,可來了以後才發現,我沒有真正完善的計劃。”
艾格尼絲輕笑道:“其實啊,你想想,相對其他人,你的優勢在哪裡?”
林珏自嘲道:“我能有什麼優勢啊?爛命一條,吹牛的本事兒倒是天下一等一的。”
艾格尼絲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你對你自己的評價很高,聰明絕頂,自信過人。”
林珏苦笑一聲,道:“就是說,自欺欺人麼?”
艾格尼絲沉默了。
許久後:“你迷茫了。”
“算是吧。”
艾格尼絲似乎有些不解,疑惑道:“可是,你為什麼會迷茫呢?你擁有遠超這個世界的卓越見識,你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你有雄心壯志,最關鍵的是,你有自信,是有底氣的自信。”
沉默良久,林珏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來這裡的第一天,我有雄心壯志,當我瞭解這個世界的基本資訊之後,我自信我能開創一片天地。”
“一個月過去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我看到了這個世界最醜惡的面目,這裡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世界,我所清楚的規則,在這裡並不適用,準確的說,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緊接著,兩個月,三個月,直到今天,我迷茫了。自從船隊偏離了航線,在海洋上迷失方向起,我就迷茫了。因為一個小小的變動,讓我差點親手害死近四千人的生命。”
“一直到我踏上東大陸這片土地,我才明白,我之前的自信,是多麼的可笑。我自信能夠帶領大家開創一片天地,可是,我真的可以麼?我真的做好了承當這一切的準備了麼?我,有那個擔當麼?”
“直到今天,當我踏上這艘船,我才明白,我初來到這個世界時,那番豪情壯志,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可是,你為什麼會迷茫呢?你擁有遠超這個世界的卓越見識,你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你有雄心壯志,最關鍵的是,你有自信,是有底氣的自信。你好好想想從前的你,好好想想你的優勢!”艾格尼絲一直在重複這句話,為林珏辯解著,甚至到了最後,甚至在咆哮,那種感覺,讓人覺得……就像是為了喚醒一個迷失的人:“好好想想,你的優勢!”
“我的優勢!?”這陣聲音彷彿擁有魔力一般,一直在林珏的雙耳中迴盪,就如同在山谷中心吶喊一般,林珏的雙眼中的那團紫色霧氣形成的蝴蝶開始晃動,似乎無法繼續維持這個形態。
艾格尼絲笑了,笑得很開心,她自顧自的說道:“你要小心,東大陸可沒你想象中那麼平靜,我能感覺到,有危險正在接近。”
“將來在這片陸地之上,我對你的幫助微乎其微,我能幫你的,只有一句話。”
“當你迷失方向的時候,星星將為你指明道路。”
“菲妮克絲!喚醒他!”艾格尼絲大叫一聲。
“唳——”一聲嘹亮的鳳鳴在林珏腦海中響起,就像整個天地都在為這聲鳳鳴迴響,聲震寰宇,響亮異常。林珏被這麼一驚,猛然打了個哆嗦,雙眼中那團紫色的霧氣瞬間消散一空。
林珏渾身被驚出一聲冷汗,隨後全身癱軟,向後倒去。林珏只覺得自己陷入一片柔軟之中,眼皮變得沉重起來,隨後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