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壓上來的一瞬間，顧珏感覺心頭什麼東西被剝落了，眸中一時酸澀，模糊了視線，在這一瞬間，他重新閉上眼睛，不想讓自己脆弱的眼神暴露出來。
但是下一刻，只聽得一聲驚呼，身上一輕，原本壓在他身上的人被蕭彧一腳踹開，顧珏措不及防睜開眼睛，卻見蕭彧雙眸赤紅緊盯著他，如野獸一般嘶吼了一聲：“滾！”
顧珏一時愣住了，緊接著屋子裡一群人呼啦啦全部出去。
屋中一時靜謐，終是在看到那人伏在顧珏身上之後沒有忍住的蕭彧只聽得自己的有些發沉的呼吸聲：“你在試探朕？”
他緊盯著顧珏，卻見顧珏面上閃過一絲愕然，這一絲愕然落在蕭彧眼中，簡直證實他的猜測有誤。
顧珏不可能不怕，他一開始確實是怕的，但是他居然不拒絕！
蕭彧想來，自己先前想著要嚇唬顧珏的心思讓顧珏知曉了，因此他索性便不拒絕，就仗著他短時間內並不想看到他真的死在他面前。
但是那一絲愕然，簡直就在嘲笑蕭彧想的太多了，他居然壓根沒有想到他是在嚇唬他，而是真以為他會讓這五個人碰他的時候，卻沒有反抗？
蕭彧身與心先動了，他猛然將顧珏壓在身下，居高臨下看著他，一字一頓：“顧珏！你是朕的人！”
他這力氣用的極大，顧珏只感覺到雙臂痛的顫抖，但是無可避免的，這種姿勢下面，他只能看著蕭彧，聽著他的話，先前那句‘你在試探朕’他沒有理解是什麼意思，但是這一句‘顧珏！你是朕的人！’他卻突然理解了。
“陛下的意思是，因為我是陛下的人，所以方才那種情況，不應該接受，而是應該掙扎？或者，乾脆以死明志？”
蕭彧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只看著顧珏幾乎可以算得上淡然的眼眸道：“自然如此！”
話說出口，蕭彧覺得方才一瞬哪裡不對的思緒矯正回來。
是！就是如此，他方才心頭煩躁，正是因為顧珏居然從頭到尾都不反抗！
顧珏是他的人，縱然是不喜歡的人，可到底是他碰過的，身為他的人，就該有自知之明，就應該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拼命保全自己的清白！
他不是喜歡他嗎？那為他保著清白，難道不是他應該做的？
顧珏看著蕭彧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心頭悲慼，眉宇間多少辛酸：“就因為我愛你，所以你這樣肆無忌憚對我，卻還要我對你掏心掏肺？”
他臉上甚至帶著幾分祈求，這種事情分明由幾不由他人，但是他如今看著蕭彧近乎的求他：“那我不愛你了可以嗎？我給你當奴才，只當奴才，可以嗎？”
蕭彧看著面前的人，一時耳邊有些嗡鳴，心頭彷彿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狠狠捏著，分明是顧珏有癆症，但是此刻，卻是蕭彧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腦中一時間甚至沒有聽清顧珏說的後半句，只聽到他說，那我不愛你可以嗎？
不愛他？可以嗎？
蕭彧的視線有一瞬模糊，等實現再次清晰落在顧珏面上時，他只有一句：“顧珏！你怎麼可以不愛我！”
霸道至極的一句話，唯我獨尊的一句話，帶著十足的強硬。
顧珏問他，我不愛你可以嗎？他答，你怎麼可以不愛我？
這大概是顧珏問的最謙卑的一句話了，比起之前的任何話都要來的謙卑，愛本不由他人，但他在蕭彧面前，已然沒有了自我決斷的自信，於是這樣的事情，他都要來問蕭彧。
而蕭彧給出的答案，讓顧珏一瞬心痛。
這話彷彿是在對別人說，他是在意顧珏給他的這份感情似得。
但是顧珏心頭又明明白白知道，蕭彧會在意他的感情？從一開始他就不在意，眼下更沒有在意過，若是真在意，他會在他如今這樣重病的時候還磋磨他？
下一刻他的臉便被捏著抬起來，蕭彧強迫他看著他：“顧珏！是你說動了心，是你說動了情，是你說心頭有了朕，既然是你開的頭，那麼你怎麼能有資格說不愛？朕對你如何，都是你該受著的！”
這樣明目張膽的只為自己打算的話，顧珏從未見過這樣無情之人，他一夕之間都忘了，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將這一顆心撲在蕭彧身上，他到底是怎麼樣愛上了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又怎麼會信誓旦旦的在入宮時覺得自己有一日能與他兩情相悅？
他儼然是個無心之人……不，或許不是無心，而是他那一顆心，隨著顧憐月死去，便再不會為旁人而動了。
顧珏方才一番發洩似得說話，如今彷彿熄滅的火苗：“是，陛下說的對，陛下如何對奴才，都是奴才該受的。”
這態度！他根本沒有半點兒懊悔自己剛才所說的話！
蕭彧心頭從未有過如此惱怒，他捏著顧珏面上的金面具力氣大的幾乎要將這面具捏的變形。
顧珏感受著蕭彧捏著面具的力度，放棄蕭彧是在意他的感情的想法，他感覺到蕭彧的怒氣有些詫異，不是在意他的感情，他又何必氣成這樣。
是因為他的態度嗎？
或許是吧？顧珏心想，方才他這話說的太直白了。
蕭彧畢竟是帝王，他顧珏有自尊心，蕭彧畢竟也有，他方才說不愛他，好似是嫌棄了他蕭彧，不要了蕭彧一般，正如同男女之間，丈夫看著妻子不喜休棄妻子，與妻子在丈夫休棄他之前便提出與丈夫和離，那是兩個概念。
他方才那話，蕭彧大抵是覺得沒面子了吧？
顧珏正想著，猛然，面上一涼，竟是面具被摘了！
他下意識捂住口鼻，整個人往後傾。
做完這一切，顧珏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心臟緊縮，微微作痛。
他甚至沒有思考，身體下意識的，就怕自己傷著他。
就算他說了不愛他，他都敢當著他的面說不愛他了，說恨他了，可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卻騙不了人。
看著他的舉動，蕭彧那赤紅雙眼一頓，心頭那滔天怒火平白彷彿被什麼澆滅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