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明明白白的在告訴顧珏，看，他從不會心疼你，也不會在意你為何哭，他不愛你，從未愛過你。
顧珏抬頭看去，淚眼朦朧，只看得清蕭彧身邊的輪廓，卻看不清他具體的樣子。
蕭彧卻看著顧珏流著淚卻非要看著他的樣子心頭猛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他恍然有種錯覺，顧珏這是在看他最後一眼？
意識到自己想了什麼，蕭彧臉都黑了，他咬了牙：“晦氣！”
顧珏聽著這一聲心口顫了一顫，愛了三年，他將自己的心魂都給了出去，這樣的一個人，他愛上的是這樣一個絕情的人啊。
不，不是絕情，只是他的情，從來不會給他罷了。
他痛極了，反而露出一絲微笑來：“蕭彧，你的報復很成功。”
真的，非常成功，成功到，即便如今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心頭甚至還覺得放不下他，只是下一世，若有下一世，只盼，不要遇見這樣能讓他毀了一生的人了。
話音剛落，他胸口的疼痛再壓不住。
“噗！”顧珏噴出一口血，緊接著他整個人彷彿失去了什麼東西的支撐，重重倒在地上。
瘦弱的身體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一時間，房中一片靜謐，安靜到蕭彧甚至只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他一時腦中一片空白，只看著面前的人，他就這樣倒在地上，燭光照在他身上，將他裸露的上半身染上詭譎色彩。
蕭彧一瞬竟然感覺有些光怪陸離，他看著那一灘血跡，看著面前的人，恍然覺得眼前都是假的，那血是假的，顧珏身體向來好的很，怎麼可能會吐血，報復成功了又是什麼意思？
“顧珏，你別裝死！朕不吃這一套！”
房中還是隻有他自己的聲音。
“顧珏……”蕭彧不知怎麼下意識蹲下去，看著顧珏掛著血的嘴角，伸出手去，指尖竟是顫抖。
但是這時候他卻沒有注意到自己顫抖的指尖，腦子裡滿滿都是，不會的，顧珏的這樣一個人，僅僅是因為知道他讓他進宮目的不純便會氣急攻心？
他在宮中三年，他訓斥他的時候不少，他從來都是倔強反抗，這一次知道了他讓他入宮的原因，只怕是會反抗的更厲害。
但是腦中還有方才他淚流滿面的樣子，蕭彧的手，不知不覺探到顧珏鼻子下面。
感受到若有若無的呼吸，蕭彧這才彷彿驚醒了一般，他猛然抱住顧珏大喊：“王海！傳太醫！”
他將人抱起來，之前強迫顧珏時感受過的，他身上的瘦弱再次直白的讓他感受到了，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瘦成這樣了？
太醫來的時候，只見帝王沉著一張臉，站在床邊只有兩個字：“救他！”
太醫心頭一咯噔，但沒有時間多想，很快給顧珏把脈，隨即他一驚，衝著蕭彧道：“陛下，微臣救治時，顧公子只怕會產生強烈不適。”
蕭彧煩躁道：“人救回來便可，他又不是女子，一點兒痛還忍不住嗎？”
太醫張了張嘴，惶恐道：“顧公子身體本來已經十分虛弱，只怕這強烈不適他會受不住，微臣，只有三成把握。”
三成把握？
“什麼三成把握？”蕭彧心頭煩躁更甚，殺意便越濃，看著面前那太醫，眸中的殺意直盯著人家站都站不穩，他瞳孔一陣緊縮從牙縫裡擠出：“你什麼意思？”
太醫越發惶恐了甚至不知道怎麼說，但是不知道怎麼說還是要說：“臣先前替顧公子診脈時，發覺顧公子身患癆症，眼下顧公子血氣攻心，狀況危險萬分，臣有祖傳手藝，可疏導胸中瘀血，但顧公子身子已虛，強行如此，微臣只怕他熬不到微臣施針結束。”
癆症？氣急攻心？
甚至，熬不到施針結束？
蕭彧一瞬間聽著心頭‘噗通噗通’的跳動，那裡彷彿瞬間空了一下，空落落的。
他看著床上的顧珏，他已經很久沒有去仔細的看著顧珏的面容了，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入宮之後，就因為他過度像顧憐月的面容，他更加心中厭惡他，因此很少去仔細打量他的面容，但是眼下，他看過去，只見他面色慘白，嘴唇慘白，躺在那兒胸膛起伏輕微，若不是他知道他還活著，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這已經是一具屍體！
但蕭彧還是不信：“他又不是女子！哪兒這麼嬌弱，禁足之前還好好的，禁足不過半年多一點兒，他就癆症了？”
太醫跪在地上，人命關天，沒時間解釋了：“還請陛下，決斷。”
蕭彧的拳頭攥的死緊，他繃著一張臉，牙根都緊緊咬著，太醫不敢看他，但能感覺他現在情緒必定一觸即發。
“若是不用你說的方法救治，他當如何？”
太醫不敢說謊：“眼下顧公子的情況，若是不用微臣說的法子，便只能看他能不能撐過今晚，但依顧公子眼下的脈象來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
蕭彧看著躺在床上慘白臉色的顧珏，他會死？只是這樣，他就會死？
那個與他在白玉京相識的肆意少年，會死？那個入宮之後對他百般討好的陷入情愛不能自拔的少年會死？不過知道了他讓他入宮是為了給顧憐月報仇，他如今就要死了？
“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救活他！”蕭彧心頭甚至沒有緩過這件事情來，嘴上已經命令上了。
太醫額頭冷汗簌簌，：“臣，盡力而為。”
蕭彧看著他誠惶誠恐的模樣不知怎麼，又問了一句：“熬過了今晚，他還有多久的時間？”
太醫趕忙回答：“其實癆症若是按時服藥，好好診治也並非是立刻就會氣絕的，臣手下有個病人也是癆症，從患了癆症至今十餘年，一時好好兒的，只是顧公子不同，他這身子衰敗的厲害，又不肯服藥，長此以往，只怕壽命不過半年。”
蕭彧的面色鐵青：“他自己不肯服藥？！”
太醫心裡一咯噔，不敢多說什麼。
蕭彧沉著聲音道：“施針吧，他若死，你便給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