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迅速合上雙眼,憑藉本能展開雙翼,如同平時在空中滑翔一般。她用左手抱住懷裡的女性,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一枚卷軸,再用牙齒撕開封口。
即使視力不再生效,聽覺、嗅覺和觸覺仍然忠實地傳遞著周圍的危險。呼嘯的風聲灌入耳畔,類似猛禽的利爪劃過她的手臂,帶來一陣麻木與灼痛。
還真是厲害呢,金髮少女暗自想道。眼前的景象,和「迷鎖」裡的那次近乎一樣真實。說不定,這才是那隻妖怪真正的殺招——如果沒有預先準備對策的話。
她將展開的卷軸貼在胸口,默誦出早已背誦熟練的啟動咒文。握住卷軸的掌心傳來一陣溫熱,手臂上的痛楚瞬間全數消失。琳睜開眼睛,視線中是熟悉的荒原,好友則安然無恙地站在原處。
她環抱著的‘引路人’面容驚恐,手腳胡亂地舞動著,看來依舊沉浸在某種幻境裡。於是她再次取出一個瓶子,將裡面的液體強行灌入對方口中。魔藥很快生效,燕吾族女性的身體放鬆下來,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曾有一面之緣的‘靈狐’顯出身形,與尤菲相隔不過三十尺,赤紅色的瞳仁閃動著火焰,卻沒有再次發起攻擊。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粉色的少女平靜地說道,言辭間毫不退讓,“話說回來,除去擅長的火焰與幻術,使用牙齒和爪子的本事,恐怕你連琳都比不上吧?”
她才不用牙齒和爪子打人。不過,這才是她的好友嘛,琳理所當然地想著。提前預料到敵人可能的手段,併為此準備完善的應對措施。從任何意義上,這都是理想中巫師應有的形態。
與母親的那次談話之後,琳從未再擔心跟不上好友的腳步。每一次見證對方的優秀,都只會讓她由衷地開心和滿足。
既無需仰視,亦不必追趕——因為她就在自己身邊。
空氣沉默了將近半分鐘,然後尤菲抬起臉,朝不遠處的妖怪揮了揮手。
“既然有緣再次見面。”她說,“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晴炎大人。”
“說吧。”妖怪嗤了一聲,瞪著尤菲,金色的尾巴微微搖擺,“你能夠給我什麼,又想要什麼東西?”
“很簡單啊。”粉色的少女半轉過身,朝琳望了一眼,“我想知道,水雲的族人們目前住在哪兒。而我則告訴你一些,關於你的‘敵人’的秘密。”
八條尾巴迅速甩動了一瞬,彷彿風車一般,連帶著空氣發出咆哮。“你知道我的仇敵是誰?”
“具體是誰還不確定。”尤菲將被烈風吹散的頭髮攏到腦後,重新紮好,聲音仍平穩如初,“但我知道它的種屬,也對「那個種族」的弱點有些瞭解。”她偏了偏頭,“與你付出的訊息比起來,這怎麼看都不吃虧吧。”
妖怪沉吟了十餘秒,面帶不屑地輕哼一聲。
“這幫傢伙的下落確實沒啥價值。”她用尾巴尖指了指天上的琳和燕吾族女性,“問題是,我和‘它們’打了那麼久交道,你有什麼信心認為,你對‘它們’比我更加熟悉?”
“我不能肯定。然而,比起壽命悠長的妖怪,人類更善於利用書本和文字,將眾人的智慧和知識集結為一體。”尤菲認真地回答道,“或許某些我所讀過的卷冊中,就有著對你也具備價值的資訊呢。”
又是十數秒的靜寂。琳憑藉龍族敏銳的視覺觀察到,一道極淡的笑容,浮現在女性妖怪的臉上。
“有趣的小丫頭,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智慧吧。”八尾的靈狐收起氣勢,周圍的空氣漸漸冷卻下來,“不過,到底有沒有價值,可是由我來判斷的。”
“我相信你能夠做出公平的決斷。“尤菲微笑道,“晴炎女士。”
……
琳沒有傾聽兩人具體交談的內容,也不打算加入兩‘人’的談話。她知道好友的一部分知識來源於自己,另一些則是在學院和旅行中,不斷閱讀的各種資料。對於‘它們’的瞭解,尤菲比她這個‘當事人’,或許猶有過之。
這種「傳授知識」的事情,還是交給尤菲那樣的理論派法師就好。她輕緩地揮動著雙翼,降落到距離她們稍遠的位置。即使晴炎突然發動襲擊,她仍有充足的反應時間,來保證‘引路人’的生命安全。
那樣的壞事情沒有發生。一刻鐘後,晴炎似是滿意地點點頭,用蓬鬆的尾巴包裹住身體,化作一團火光不見了蹤影。琳這才鬆了口氣,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友人,將仍舊沉睡著的燕吾族女性平放在地上。
“你是怎麼想起說服她的?”她好奇地問道。
尤菲揉了揉臉,看來剛剛也有些緊張。“其實靈狐是很理性和聰明——或者說狡詐的妖怪。只要證明了我們沒那麼容易‘下口’,她自然就願意與我們做一筆交易咯。”
“那你又怎麼知道,她的仇人是誰?”
“我在新安的圖書館裡讀過她的資料。”粉色的少女整理著衣衫,背誦出她曾經見到的文字,“晴炎,靈狐族,出生於帝國曆前七百年到八百年間,天賦為火焰與幻術。帝國曆八十六年,第三任帝王朱遊親自將其擊敗。其逃遁至極東荒野,奴役之民眾則歸於帝國所轄。”她呼了口氣,拍拍手,“這樣一來,她到底和「誰」有仇,不是一清二楚了嘛。”
“而且上一次幫助了我們,順帶將她的‘好事’攪黃的,也是「那個種族」乾的吧。”琳攤開雙手,笑出聲來,“話說回來,你就不擔心告訴她這些以後,伯炎陛下怪罪於你?”
尤菲伸了個懶腰,拉住她的手,“你覺得,她真有辦法打過你那些‘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