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起的弓馬拳腳、刀劍槍矛這些樣樣拿得起放得下,每天晨起練武不輟,這些潮生都知道,可是這領兵的本事,和自己本身的武藝是不是高強,沒有太大關係。
大公主漸漸顯懷,人也越發慵懶,潮生接手了大半的家務,只除了何月娥的事。那邊從上到下都是大公主一手把著,不用潮生操一點兒心。
未出嫁的姑娘名聲要緊,落個管家厲害,苛待族姐說頭可不是玩的,哪怕過去三十年五十年,都會有人記性賊好,當面揭短噁心你。男人名聲不好,不孝悌會有礙升官前程。女人名聲不好,也一樣是件糟心的事兒。
大公主把信給潮生:“看看。”
何雲起的家信寫得跟軍報一樣,**的惜字如金。說自己一切都好,現在已經到了常南北邊的遼安。問大公主身體如何,潮生到這會兒才知道大公主芳名劉徵,因為何雲起在信上稱她阿徵。
呃,好吧,這個稱呼大概是全信唯一能顯露出一點柔情的地方了。
怪不得大公主挺大方的就把信給她看了,上頭根本沒說什麼閨房私話嘛,什麼我想你啊之類的一句也找不著。
放下信來,潮生和大公主一起盤算遼安的位置。常南之亂從北至南,現在何雲起已經順利平了遼安,比預期的要順利多了。看信上說的,也不光是打,那些趁亂而起打家劫舍的流匪是肯定要打,大部分所謂亂民只是活不下去逃難的百姓而已,這得區別對待。
大公主有些感慨:“你哥哥可沒那些人心黑。換了旁人,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按亂民算了。剿了幾萬亂賊和幾千流匪這論起功來可不是一碼事。”
潮生嗯了一聲。
是啊,她也知道。現在太平年景,除了剿匪,平敵,沒有什麼大的戰功。年年報上來的那些剿匪功績裡不知有多少是殺良冒功的。
就象國舅陸達這樣的救駕將軍,真讓他出去,指不定能幹出什麼事兒來呢。
春日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看完信,總算知道何雲起平安,兩人也放下心來,大公主說:“妹妹坐會兒,咱們說說話。”
“嫂子不歇會兒中覺?”
“這會兒睡了,晚上又睡不著。”
潮生笑著應了一聲,靠在大公主身邊兒坐了。
“妹妹當年進宮,吃了不少苦頭吧?我聽人說……你在浣衣巷待過?”
“現在想想也覺得奇怪,不知道當初怎麼熬下來的。寒冬臘月的,衣裳帳幔還是一盆盆得洗,手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樣……吃的東西也粗,好些時候幹完活領了飯,都是冷湯冷水,想辦法再烘熱一點才能下肚。棉衣裳裡頭摸不著棉,不過好在浣衣巷破布爛裳的不少,隨便找找縫好幾層糊身上,倒也能暖和。”
大公主點了下頭,輕聲說:“難為你了。看著嬌滴滴的,誰想這麼能捱得住苦。你哥哥也是,發配到西北的一路上,好些身強力壯的大人都撐不住,他就撐下來了。西北比京城要冷多了,晚上能把人活活凍死。他剛到昆州時,就睡在馬棚裡,四面都透風,凍得縮成一個團。他和我說,有時候凍得受不了,就去擠著羊睡,暖和……”
潮生心裡發酸。
何雲起吃得苦只會比她多,絕不會比她少。她在宮裡雖然也有兇險,可是何雲起在那裡,只怕天天都在搏命。
“那嫂子……你和我哥,是怎麼熟識起來的?”
大公主一笑,眯著眼,摸著肚子:“嗯?這個我可也記不得了。反正覺得這孩子和別人都不一樣。旁人渾渾噩噩的有,怨天尤人的有,可他不是。每天早晚都要打一趟拳,還在沙上畫字,嘴裡念念有辭。我走近一聽,得,他正背武經韜略哪。我奇怪他怎麼會背這個。他說他從識字起,讀的背的就是這些,倒是三字經千家文那些,一篇都沒讀過。他天天刷馬,切草,打掃的時候,都在心裡默背這些,生怕日子久了自己會忘記。”
“真的?”
“嗯。”大公主笑著說:“當時我就覺得他將來一定大有出息。”
呃,大公主真沒看走眼,慧眼識……那個英才,而且把這位英才牢牢拴在自己身邊變成了丈夫。
“你哥他救過我幾回,我也數不清了。昆州那地方可不太平,有一次出門時整個馬車都被砸碎了,他挾著我翻過土牆,感覺就跟挾著一袋什麼東西似的。還有一次,在城外遇著風雪回不去,為了擋風,把馬車圈了一個圈。燒堆火,人和馬都躲在圈裡取暖。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醒過來發現我就枕在你哥腿上……”
潮生聽得悠然神往。
“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了——反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看著他的時候,就不把當成一個孩子了。他一天比一天高大,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大公主笑容甜蜜:“別人看我的時候,總是先當我是公主,他不是,他看人的時候,眼睛又黑又亮的,直直的盯著人看……”
嘖嘖,何大哥和公主這經歷,攢攢湊湊,完全夠寫一部《大漠兒女英雄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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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冷真冷。今天有二更。
麼麼大家。注意身體。
剛才看紅月亮了,可惜拍不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