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多時藥煎好送來了,皇后要親手喂藥,四皇子就立在一旁。
皇后的袍子寬服大袖,其實不怎麼方便喂藥這種工作。而且,皇后對這項業務也著實不太熟練。她也一直都是被人伺候的人,對於怎麼伺候人沒什麼心得。皇帝又半昏半醒的,一碗藥差不多隻喂下去三分之一,其餘的有不少餵了皇后的袖子。
皇后又囑咐他兩句,就回去更衣。
朱貴妃問四皇子:“皇上醒過沒有?太醫還沒商量出個好的方子來?全是吃乾飯的。”
貴妃總是顯得比別人要囂張,有股刁勁兒,但是這股刁勁又奇異的並不損害她的嬌美和大家閨秀的氣質,縱然已經年過不惑,聲音還甜膩膩的有如少女,也無怪宮中美人雖多,她卻始終保持著盛寵不衰。就看這會兒,除了皇后,別人都不吱聲,偏她就出聲發問。
“宋掌院今天來過,說父皇的病症已經輕些了。”
朱貴妃顯然並不是特別相信,不過也沒有再追問,倒囑咐四皇子一句:“你也當心身子。”
四皇子忙躬身:“是。”
朱貴妃沒再跟他多說什麼,皇后一眼看過來,朱貴妃也若無其事的回她一眼。
雖然一邊是風韻猶存的皇帝妾妃,一邊是成年的皇子,可是當著眾人,朱貴妃又沒說別的,皇后也只能說了一句:“別擾著皇上的清靜。”
皇后領人走了,據四皇子的經驗,皇后這一去,只怕晚膳時分才會過來了。
四皇子一直值守在床前,皇上微有動靜,就過去看一眼。果然晚膳時分皇后又過來了一趟。不過這回貴妃她們沒有同來。
“皇上醒過嗎。”
“沒有,只是半昏半醒的,進過一次水。”
等再一次送走皇后,殿中終於清靜下來。宮人端來飯菜,四皇子匆匆吃了幾口,又回殿中去守著。
看著龍榻上躺著的那個男人,四皇子心情有些複雜。
皇帝的這間寢殿,從小到大四皇子進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幼時他孤立無援時,常會想著皇帝會從天而降來搭救他,溫柔安慰……不得不說,那時候四皇子想象中的皇帝,大概已經神化了。是父親,菩薩,皇帝這幾樣的綜合體。
他也想象過皇帝住在什麼樣的地方,想象是美好的,真看到了覺得不外如是。
床麼,除了雕了龍,掛了明黃帳子,其他的也看不出和尋常的床有什麼太多不一樣。
四皇子漸漸覺得困勁兒上來了,裝藥油的小瓶子就在口袋裡,他抬起袖子,掩住一個呵欠,拔開塞子聞了聞藥油。
一股辣勁兒直衝鼻腔,話說七竅相通,眼睛也一併受了涉及。
四皇子用力眨眨眼,把眼淚眨回去。
不得不說,這樣的侍疾是很磨人的。主要是待在這裡什麼都不能幹,也不能出聲,四周靜的很,隔著重重門戶,連風聲都聽不到。
在這裡,時間象是被無止境的延長了。
平時可能覺得幾個時辰不算什麼,可是這種時候,每個時辰都象半天那麼長。
所以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啊,這種事情需要很強的忍耐力才行。
昌王平時體格也不錯,可是一侍疾,也顯得萎靡不振了。
四皇子的秘訣是,在心裡默背文章。凡是讀過背過的,一篇篇在心裡過。這個法子很有用。
在以前以前,童年時的漫漫長夜裡,他睡不著了,就躺在床上不動,一遍又一遍的默背文章詩書,背完了之後,再把白天見過的人,說過的話拿出來回想。鴻文館的博士和先生贊他有天次。不過四皇子想,天資固然是一方面,另外,他的溫習方法也和旁人是不一樣的。
後來漸漸長大了,學會保護自己……漸漸的,也能保護身邊的人。
他的目光垂下一,看著掩在袖裡的手,只有手指前端露在外頭。
他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可是父皇這一病,他雖然表現的鎮定而從容,內心深處,還是隱隱擔憂。
並不是出於大局的考慮,那些他已經考慮得太多了,但是這種安靜至極的時候,他的想法最簡單,也最真實。
父皇如果這一病再不好了……
如果那樣……他緩緩的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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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因為自己生病,才讓皇帝生病的啊。。
嗚,感冒好象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