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重要的是,房子裡全套傢什都是齊備的,桌案條几,床凳箱櫃一樣不少,跨院兒的臥房更是陳設精緻,還有一架妝臺,上面嵌著黃銅明鏡,床上掛著一頂簇新的海棠花**綃帳,帳角垂著梅花結——清雅又精緻,正適合潮生住。
……何雲起那位熟人到底是誰?這麼大面子,這麼大手筆?這種宅子只怕等閒四品官兒都住不上。西城這邊地價又貴,寸土寸金的。京城的富貴閒人也多,這樣一處好地方還能讓它空著?肯定早被人看中了。
“這裡是哥哥叫人收拾的?”
何雲起有那麼細心?這房子裡的東西就算是原來有的,帳子肯定是新掛上的。
何雲起一笑:“是旁人幫著收拾的。怎麼樣,你可喜歡?”
“喜歡?”潮生由衷地說。
跨院兒和宅子之間有條小夾道,關上門來格外幽靜,開啟門來,不管是去正屋還是去花園都方便。
不不,且等等。
這房子好是好,不過越是好,越讓人心裡不踏實。
尤其是這頂帳子,忒精緻,忒清雅了。暗紗繡的海棠花,淺粉的底色——
哥哥說是旁人幫著收拾的,是誰?
潮生想象不出哪個男人有這麼細膩的心思。
她直覺……這應該是個女人的手筆。
哥哥一個單身漢,從西北剛來京城不久,能認識什麼女人呢?
潮生想不出來。
收拾整理東西,祭了土地灶神,這就算正式搬遷進來了。天氣熱,潮生出了一身汗。許婆婆吩咐給她燒了熱水,潮生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許婆婆和紅豆也住在跨院兒。要不然這麼大的院子,只有潮生一個人住,那晚上可睡不踏實。
“婆婆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那些東西,明天再收拾也不遲。”
許婆婆雖然身子骨硬朗,可畢竟是有年紀的人了。這搬家可不是輕鬆活計,她白天一天都精神亢奮。這會兒已經是強打精神了。潮生吩咐紅豆:“你去幫婆婆鋪了床,服侍婆婆睡下了,你也早些睡吧。”
“那姑娘這裡……”
潮生一笑:“我自己能行。以前我也是伺候旁人的丫鬟,這些鋪床疊被的事兒做慣了的。你還怕我不會?”
紅豆看了一眼許婆婆,見她沒有反駁,才點頭說:“好,那我把燈留一盞,姑娘晚上要茶水,就喊我一聲。”
“知道了,你們快去吧。”
雖然很疲憊,可是潮生睡不著。
可能新換了一張床,不習慣。
也可能她也精神太亢奮了,翻了幾回身都找不著睡意。
屋角的燈映在帳子上,粉色的帳子象一層輕而軟的薄霧,上面的海棠花影影綽綽,如在霧中開放。
這帳子真美。
有細細的風吹過,霧中的花就微微搖擺,那花更加象是真的,鮮活無比。鼻端可以聞到一縷淡淡的香,在幽暗中瀰漫。
潮生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
也太好了。
好得她總是……有些不踏實。
也許下一刻就會有人突然打破這一切,殘酷地告訴她,這一切並不屬於她。
初夏的天氣,風也是微熱的。
潮生覺得額上背上微微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