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熟悉並不代表她就不能嚮往。
哪怕日子過得苦一些,也比她困在這牆裡面要好。
潮生和李姑姑圍著爐子喝茶,其他人樂得躲懶去了。有的三五個在一塊兒開了局。反正過年的時候,人人手裡都攢了幾個錢,小聲吆喝著倒也熱鬧。
李姑姑在和潮生說小時候在鄉下過年的事:“鄉下有的炮竹,有的真是竹筒做的,裡面裝些火藥,填根引線,一點就炸——不過啞的也不少。紙炮要比竹炮貴些,一炸開碎屑亂迸,有好些小孩子趴地上在碎紙渣兒裡揀那沒來及炸就掉了的,有時候揀回去還能放,不過還有人就那麼炸了手的……”
李姑姑忽然不說。
潮生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滿兒掀起門簾的一角,有些討好的朝她笑了笑,邁步走進屋來。
“李姑姑……潮生,那個,我帶了些酥糖來,正好衝著喝。”
李姑姑愛理不理的,只抬了抬眼皮。
潮生還是挺和氣的,招呼她坐。
滿兒看了眼李姑姑,有些遲疑。
“坐吧,烤烤火暖和。”
滿兒帶來的酥糖看起來並不象是府裡的東西——起碼不是小廚房出去的東西,顏色有點焦,估計是糖熬過頭了,喝起來肯定會有糊味兒。
應該是大廚房做的東西。過年時人來客住的,大廚房備了很多炸糕、還有這種摻了許多炒麵的酥糖,要喝時拿出來用水一衝,又甜又熱乎,最重要的是方便。前院兒茶房裡就備了不少這個。多半用來招待那些田莊上來交賬的人,還有上門來的客人帶的僕役。
李姑姑也在,滿兒就是有話也說不出來。潮生看著她侷促的樣子,一直坐不穩,好象那小凳子上面有刺扎她一樣。
知道她有話要說。
可是潮生並不怎麼想聽。
因為她憑直覺可以斷定,滿兒要說的話,準會讓她的心情變糟。
滿兒待了一會兒,終於坐不住了,起身來告辭。潮生披上襖,送她出來。
滿兒的鞋底蹭著青磚地,站在那兒不往前走,小聲說:“潮生……裙子的事兒多虧了你……”
潮生淡淡地說:“這件事就別再提了,只是你下次可要當心,不見得還能有這次這麼好的運氣。”
她這麼一說,滿兒的表情頓時輕鬆多了,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貢品的料子都能弄到手,繡花看著跟之前真是一模一樣的,一點破綻都沒有。”
潮生不想多說,只嗯了一聲。
哪有她說得那麼輕鬆?
四皇子的默許,齊總管的包涵,小順李姑姑他們幫的忙……
可是到了滿兒這兒,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帶過去了。
她好象並沒有太感激,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
對燙壞裙子的事情,好象她也沒有得到什麼深刻教訓。
她正喋喋不休地說,過年時正屋裡她們每人都多給了一份兒賞錢,一人還做了一件青緞子棉坎甲,上頭掐著玫瑰紫的水紋邊兒,很是好看。又說秦荷和春墨兩個不怎麼對付,兩人經常暗中較勁,你要往東我卻要往西,溫氏也許是不知情,也許是不想管,反正就由著她們一直這樣。不過好在沒誤了事……
以前她的話也是這樣多,但是潮生總是聽得很耐心。
這一回卻只覺得很聒噪。就象聽著那遠遠的不知何處傳來的鞭炮聲一樣,與她太遙遠,不相關。
送到院門口時潮生停了下來。
滿兒說:“啊,你別送了,外面挺冷的,快回屋去吧,我得空再來瞧你。”
潮生輕輕搖頭。
“你以後還是不要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