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做事不會半途而廢。
她繼續補那條裙子。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一樣,再繡時也不覺得那麼吃力。雖然滿兒是那樣,但是四皇子、小順、李姑姑還有齊總管都為這事兒出了力的,這裙子要是真補不出來,那也對不住他們的一番辛苦。
小順十分關切,又怕吵著潮生趕工,一天裡不知要探頭張望多少次。
府裡熱熱鬧鬧的預備著過年。溫氏病也算好了,撐著起來料理。大家小姐出嫁之前,這些管家理事年節俗禮都是學過的,一樣一樣的分派下去,倒也忙而不亂。大紅的福字貼了起來,宮燈換了新的,各處灑掃除塵……
潮生終於在年二十八那一天,把整幅牡丹團花繡完了。後面的活計李姑姑心疼她不許她再做,接手過去替她。
雖然李姑姑平時不拿針線,可是針線也做得不賴,把原來那裙子的後幅改做前幅,潮生繡出來的那一塊則補做了後幅。等李姑姑咬斷了線,將裙子抖開來。
小順用力揉揉眼。
“哎喲,這……這可真是天衣無縫啊”
李姑姑也十分得意,嘴上還斥他一句:“你懂什麼?天衣無縫是這麼亂用的嗎。”
可是天衣無縫這詞兒在這兒也很應景。
可不是沒有破綻麼?
紅豔豔的料子,金燦燦的團花,整條裙子一抖開來,富麗中透出雅緻,全然看不出是曾經那樣破爛過,也看不出那繡花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潮生長長的吁了口氣:“其實……有兩處地方細微不同。而且我的針腳和原來那繡孃的也有些不一樣……”
小順不敢上手,怕汙了裙子,湊上去細看。他自然看不出什麼來,嘖嘖稱讚。
“我看著一樣的。再說了,這花這麼金燦燦的,耀得人眼都花了,難為你繡得出來。旁人一看只怕眼也花,還能瞅出針腳來?”
李姑姑鄭重其事把裙子折起,拿一塊包袱皮裹了。
“這個就不要給滿兒了,直接送去給秦荷。”
潮生微一猶豫,李姑姑說:“這裙子能燙壞一次,就能燙壞兩次、三次。就是不燙壞,保不齊還會勾絲掛線的。正院人多手雜,這個還是直接給秦荷吧。”
潮生並不是因為這個猶豫。
“我只是……要是她看出來呢?”
雖然潮生也覺得這裙子補出了水平,可以說是高出她的正常水準超常發揮了。可是秦荷和溫氏,看她的目光一直都……
要是她挑剔仔細,這裙子蒙不過去怎麼辦?
李姑姑一笑:“看出來又怎麼樣?秦荷不是蠢人,這裙子只有一條,王妃進宮是必要穿的。她現在找麻煩對誰都沒好處。難道裙子出了岔,她臉上就有光彩了?”
潮生忽然想起一個可能:“秦荷她……會不會已經猜到裙子出問題了?”
李姑姑點點頭:“有可能。”
那天秦荷問滿兒裙子的事,滿兒拿潮生當藉口。但是秦荷過後再沒有催過,也沒有打發人來問潮生……
是的,滿兒她們那一屋裡,據說確實是人多眼雜,她攬了這活計,別人能不眼紅?她燙壞了裙子,就真的沒一個人知道?那知道的,說不定就會去找秦荷告密。
但活兒是秦荷交給滿兒的,出了問題她也的確難脫一個辦事不利。
這事兒……
潮生越想越覺得複雜。
李姑姑說:“其實咱們當差,在宮裡在宮外都沒分別,有的事兒可能主子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反正只要最後結果是體體面面皆大歡喜,主子難得糊塗也沒什麼不好。”
也許吧。
宮裡,宅門裡,大家很多時候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
送裙子的時候,小順非要陪著潮生一塊兒去。
“你去幹嘛啊?”
小順笑嘻嘻地說:“你看你說的,要是她們看出裙子是仿的要打你,我也好給你助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