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魘有白白與他相伴終生,而他由始至終不過是個寂寞的局外人罷了。
看著兩人慢慢遠去的背影,明乙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第一次見到的那隻雪團一樣的可愛小白狐,那時它尚在混沌狀態,就如普通白狐一般。用那雙棕褐色的眼睛天真地看著他,抱著他的手掌磨蹭玩耍,掌下毛茸茸、柔軟又溫暖的感覺永遠留在了他的心裡,他知道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目標。
為了不想墨魘太早知道他與白白的關係,從白白開始修煉起,他隱瞞姓名,而且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看著她一點一點進步,一點一點長大。
他們真正面對面接觸的日子不過一年不到,但其實已經默默相伴五百年。
他記得,她嬌聲嬌氣地向他訴說著自己修煉時遇到的困難。她有多想念已經成仙的爹孃,她在玉山上生活的點滴。
他還記得,白白化成少女,第一次抱著他的手臂,黏在他身邊說:“白白一定聽師父的話!”
他更記得,那天她天真地宣佈:“我喜歡師父,師父喜歡我,我們就是兩情相悅!”
還有他閉關療傷的前夜,白白變回狐狸撲到他懷裡大哭……
他曾經想過,如果他暫時忘記責任,暫時忘記道義,利用她的天真與對他的信任把她留在身邊,也許她終有一天會真正愛上他,會與他一直相伴……可惜只是想想而已,他最終選擇了不著痕跡地將她推開,將她推向墨魘……
一切按照他的佈置發展,甚至比他預想中的更順利,他得償所願了,但是他並不快樂。
漫長的千年光陰中,他快樂的日子又有多少呢?大概只是童年時短暫的十數年吧。那時的他,有溫文爾雅但嚴厲的父親,有溫柔沉靜、對他呵護照顧的母親……
然後在某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母親溫柔的眼睛再看不見他與父親的存在,開始日夜落淚,再然後,母親推開了父親,拋下了他絕然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父親一日比一日憔悴,最後也拋下一切溘然而逝,他知道了前因後果,卻沒有立場去責怪誰。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很羨慕天帝,他可以怨可以恨,可以快意恩仇……而現在他有白白陪他。
而他呢?
恨天帝的欺騙卻又因為責任不但不能殺他,反而要拼命保護他!
恨母親的無情?母親本來就是受害者,她受的苦也不少。
恨父親為什麼不把母親留住?心從來不是他的。他亦無可奈何。
恨墨魘一家?原本就是自己與父親偷佔了他們本該擁有的天倫之樂。
甚至於,如果沒有這一切一切的錯誤與欺騙,他根本不會生於此世……
所有人看到的是淡然自若的他,高高在上的他,算無遺策的他,卻沒有人想過他不過是個滿腔很怨卻偏偏不能恨、不能怨……的可憐人罷了。
即使身處繁華依然滿身寂寞……
即使得償所願卻只得抱憾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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