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在車簾外低聲道:
“此次我等奉命護送大人前來長安城,一路也是顛簸勞苦,還望大人體諒我等幾句,若上面有人問詢我等辦事如何,請大人為我等美言一二。”
少女溫聲答:“一路多勞各位將軍照料,我自感激。”
“婉兒姑娘,李大人託我帶句話。”
侍衛的嗓音更低了些,用氣聲說道:“萬事不必多慮,前路自有安排,婉兒姑娘莫要多回頭看。”
少女目中劃過少許光亮,立刻恢復了原本的古井無波,並未給對方任何回應。
那侍衛說完此句便駕馬趕去前路,與周遭兵衛說說笑笑,說著長安城內的風流韻事,問著那些機關花船升空的時辰。
待道路開始變得平坦,車架減輕了搖晃,這些侍衛們的笑語聲也淡了下去。
離著長安城那宏偉的城門還有些距離,肅然的氛圍已經填滿了馬車內外。
安靜了少頃,就聽前方傳來呼喊聲:
“來者出示通關文牒,還請各位下馬稍候!”
那守門的兵差喊聲未停,又聽一聲有些不耐的嗓音在旁道:
“來的可是上官姑娘啊?”
車前侍衛立刻回答:“回大人,正是上官姑娘的車架!”
“哎喲!可算把上官姑娘給盼來了!”
伴隨著這有些誇張的語調,自城門洞中鑽出一名富態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碧綠官袍、頭戴雙翅烏紗帽,撥開幾名兵衛大步向前,嘴上招呼不停:
“怎麼這個時辰才到,宮門都快進不去了!趕緊將奚車開過來!
“上官姑娘就是我剛才說的貴客,這是武大人請回來為陛下獻禮的筆法大家!行雲書帖那是一絕!
“你們怎麼動作這麼慢!”
吆喝聲中,這綠袍官員已是衝到了車架前。
他身周簇擁著幾名武廝,稍遠處還許多穿著兵甲的機關兵衛。
這些武廝與那些機關兵衛有個共同之處,便是衣袍上都寫著個大大的‘武’字。
那‘武大人’的身份頗為了得,這綠袍官吏拿著長安城的供奉,卻是為武大人做些跑腿之事;他朝周圍呼喊時,守城兵衛也只能賠笑聽著。
綠袍官到得車架旁,略微昂首,雙手託著官袍行頭上的腰環,笑道:
“上官姑娘還請移駕!咱這邊已是備好了奚車,咱們稍後直走朱雀大道,去太極宮直接住下!
這朱雀大道,可不是誰都能一路走、到頭的……”
綠袍官吏的嗓門漸漸弱了下去,只因馬車木門開啟,其內少女彎腰而出,又動作輕盈地跳到他面前,頗為秀氣的拱手一禮。
這就是武大人請來的筆法大家?
瞧她芳容醉人心,又覺世間少娉婷。
這綠袍官吏平日裡為武大人跑腿,自是在這長安城中見多了美人,可初見到眼前這少女,依然不自覺想多看幾眼。
倒不是一眼驚為天人、或是這綠袍官吏沉迷女色。
——這綠袍官吏家中也有不少妻妾,近來因體乏無力,已是甚少回家。
此人自覺看人頗準,在長安城官場混了十多年越發風生水起、人脈廣闊,一半功勞要歸功於這雙‘賊眼’。
眼前這少女,初看自是覺得她容貌頗美,再看便覺她英氣過人,定睛一看,又有一股暗藏的銳氣。
但細細琢磨,覺得這些外相不過是她的遮掩,那雙眼眸之後似有幽壑、有深谷,有著讓他這個跑腿小吏看不透的城府。
這般人物,生來便註定不會寂寂無名。
綠袍官吏又想到了什麼。
這可是要去為陛下呈現筆帖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