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輕和尚大有高僧風範,儘管年輕,然而一身禪意韻味,已是頗為深沉。
他手執佛珠,頭顱光潔,彷彿襯著朦朧的皎潔光澤。
“阿彌陀佛。”
他滿面禪意,口宣佛號。
聲音言語,悠遠而宏大,厚重而威嚴,彷彿佛陀之音。
秦先羽朝他見了一禮,問道:“大師來此為何?”
年輕和尚面色彷彿湖泊般,全無波盪,他徐徐說道:“小僧來自西天極樂淨土,正統佛宗,受命行走蠻荒,普度蠻荒大地上的疾苦眾生。日前聽聞燕地有四代弟子善言,狂妄無邊,自稱百歲無敵,恰好小僧未滿百歲,故而循跡而來,意欲討教。”
他手中丟擲一物,落在秦先羽面前。
秦先羽伸手一攝,接了過來,翻開一看,卻是一幅畫像。
那畫像上面是一個年輕道士,容顏清俊,眉宇溫和,揹負仙劍,腰掛玉牌,正是與自家面貌一般無二。在畫像角落處,落有善言二字。
年輕和尚說道:“此為善言畫像,半日之間,傳遍三萬裡淮陰山,並往外傳遞。這位施主可是要與小僧說,你不是善言?”
秦先羽說道:“貧道正是善言。”
年輕和尚微微一笑,說道:“看來小僧並未尋錯人,那便請你這位號稱無敵於百歲修行人的劍仙賜教了。”
秦先羽收了守正劍,說道:“貧道為何要賜教於你?”
和尚怔了一怔,然後說道:“你自稱無敵於天地百歲劍仙,又稱劍仙之輩乃是修行人中最為絕頂的一類,渾然不把天下間未滿百歲的修行人放在眼內,而小僧正在此列,為何不能讓你賜教?你若不應我,如何令人服氣?莫非你是怯弱了?”
秦先羽緩緩說道:“百歲之下,任何修行之人前來,貧道都會應戰。而你卻不成。”
那和尚略感惱怒,說道:“為何?”
“你一介出家人,何以討戰?”秦先羽說道:“你說我不應戰,便不能令人服氣。可見你心氣不淨。”
和尚如遭當頭棒喝,立在原地,
“你道我狂妄無邊,又說我心中怯弱,但佛經有言。佛祖有萬千面貌,可作慈悲憫人之狀,可作佛陀怒目之態,一切外貌均為表象,唯有本性真如,唯有本我不變,才是真佛。”秦先羽徐徐說道:“可你……為何只注重表象?”
和尚呆了一呆。
“你自稱前來蠻荒疆域普度眾人,然而此乃善舉,在你眼中竟是隨口所說的言語,心中無眾生之念。只是一味想著普度眾生,獲得功德,似是無奈完成職責,而非本心之願。”秦先羽沉聲喝道:“你可想過什麼是普度眾生?你看蠻荒無數生靈,你不去度化他們,反而來此爭強好勝,如何稱得是普度眾生?你又如何稱得上是得道高僧?”
“你自稱未滿百歲,可修道無窮,佛法無邊,俱是達者為先。無有長幼之別。昔年佛祖入世,千百歲之齡行走人世,尚且向凡塵俗世之人求教,何曾在意過歲數幾何?”
“你聽聞我自稱百歲無敵。便放棄普度眾生的之念,匆匆趕來,只求爭強好勝,生怕被人壓了名氣。”
“佛家注重心性,以六根清淨為重,無貪嗔痴恨愛惡欲。避三毒,驅六慾。”
“然而你心氣不淨,心念不平,六根不淨,性喜爭強好勝,又戒不去嗔怒二字。”
秦先羽說道:“我且問你,似你這類金身羅漢,卻六根不淨,如何與我相提並論?”
聲音溫和,不高不低,不惱不怒,平淡如流水,淡然如湖泊。
那和尚驀然一震,佛珠驟然落地,跌在塵埃。
他目光中幻波流轉,此起彼伏,金身流轉,忽然有裂痕之狀。
佛門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有一念成佛的事例,然而卻也有一念不暢,沉淪幽冥地獄的記載。
當他為此而來時,便註定了他心有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