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倉不能動的話,那就只有……』
沉思一番,趙虞又說道:“倘若官倉不可輕動,那麼……能否說服我魯陽縣境內的大戶湊些錢糧呢?”
聽到這話,魯陽鄉侯內心冷笑了一下,覺得兒子的想法過於無知。
他魯陽縣境內的大戶,最“大”的就是他魯陽鄉侯這個“食兩千戶”的貴族,也是唯一有朝廷授予爵位的貴族,倘若說整個魯陽縣的縣民與鄉民加起來有差不多四五千戶的樣子,他魯陽鄉侯一家就能得到整個縣將近一半的稅錢。
整個魯陽縣,再沒有比他魯陽鄉侯府更有錢的人家,縱使境內還有個別稍有家財的土財主,但加起來都未必及得上他魯陽鄉侯府。
這也正是魯陽縣縣令劉緈在面對難民問題時,頭一個親自登門拜訪他,與他商量、請他相助的原因。
但問題就在於,他魯陽鄉侯府也承擔不起成千上萬難民的供養啊,別說一個鄉侯,再多幾個鄉侯都未必能徹底解決那些難民的口糧問題。
糧食不足,談何讓那些難民“以工換食”?別弄到最後糧食不足,那些難民感覺受到欺騙,那可是要暴動的!
這正是魯陽鄉侯與縣令劉緈最頭疼的問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遲遲不敢事實這條策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難民偷竊、搶掠城外農田裡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麥,保住官倉做最壞打算。
“不夠,遠遠不夠。”
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魯陽鄉侯搖頭說道:“別說魯陽縣的大戶,就算是加上官倉,都未必負擔地起……”
聽到這話,趙虞想了想又問道:“那……爹,你與縣令可曾考慮過向周邊的縣求助?”
魯陽鄉侯淡淡掃了一眼趙虞,心中其實懶得解釋。
這小子以為他們不曾想過麼?可問題是,周邊的縣有的自身也面臨難民問題,而未曾遭遇難民問題、或者影響程度較小的縣,他們為何要冒著風險幫助魯陽縣?
出於為人父的職責,魯陽鄉侯耐著心解釋道:“虍兒,為父方才已向你解釋了我魯陽縣為何不放官倉的原因,如你所想,劉緈、劉公謙,乃魯陽縣的縣令,為父乃魯陽縣的鄉侯,我等優先要確保魯陽縣的父老鄉親不至於被那些難民拖下水……其他縣同樣也是如此。”
“那……魯陽縣周邊有沒有還未受到難民影響的縣呢?能否向他們請求援助呢?”
“有。”魯陽鄉侯點點頭說道:“比如我魯陽往北,汝水一帶的梁縣、汝陽、陽人,暫時還未收到難民的影響,並且,因為當地有汝水可以引灌,這些年的旱情對那幾個縣的影響倒也不是很嚴重……”
“那,能否向那幾個縣求助呢?”趙虞問道。
魯陽鄉侯聞言沉默了,旋即以平淡的口吻說道:“劉縣令早前就已派人去過,那幾個縣表示,雖然他們幾個縣有汝水可以引灌,但旱情還是讓他們受到了不小的影響,無力幫助我魯陽縣。”
說話時,他不動聲色地微微攥了攥拳頭。
雖然趙虞並沒有看到父親手上的動作,但他從父親那故作平淡的口吻中,還是聽出了幾許端倪,猶豫一下,他問道:“爹,請你跟孩兒說實話,那幾個縣有餘糧麼?”
魯陽鄉侯不解地看了一眼兒子,少許遲疑後還是說了真話:“有,不過對方並不會輕易賒借。”
“賒借?不,為何要賒借?”趙虞點點頭,旋即笑著說道:“爹,你與劉縣令不妨再派人去那幾個縣,將我魯陽縣準備‘以工代賑’的事告知那幾位縣令,要求他們給予錢糧幫助……倘若他們不肯幫助,那麼日後我魯陽縣這邊的難民得知那幾個縣糧食充盈,紛紛湧向那幾縣,可不要怪我們……”
說著,他攤了攤手:“咱魯陽縣早就說過,咱們供養不起那麼多的難民”
“……”
本不以為意的魯陽鄉侯,聞言頓時一愣,繼而雙目中閃過幾許喜色。
“威脅?”
他捋著鬍鬚思量著,權衡著。
“這並非威脅。”趙虞搖頭說道:“近年天下大旱,各地難民叢生,這本該就是我大晉子民需共同攜手邁過的災難,那幾個縣又憑什麼能置身事外,坐觀我魯陽縣遭難民之禍?難道他們不是我大晉的城縣麼?……倘若他們願意以錢糧相助,那麼我魯陽縣倒也可以穩住境內的難民,不讓其流竄往北;不然,那就各安天命,咱魯陽縣也管不著那些難民往哪去!”
聽著幼子侃侃而談,魯陽鄉侯難掩心中的驚愕。
困擾了他與縣令劉緈長達一個半月的錢糧問題,似乎就這般如此輕易地,被眼前這個年僅十歲的幼子給解決了?
魯陽鄉侯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幼子,似乎要比他年幼時更加聰慧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