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虞心下冷哼一聲。
要不是顧忌此刻是在邯鄲王宮,要不是顧忌陳太師、鄒贊、薛敖等人,他甚至都敢直接劫了眼前這天子去投奔他大哥趙伯虎。
他方才的舉動,不過是想減低晉天子對他的防備與猜忌罷了——畢竟他很清楚,君王最樂意見到忐忑、惶恐的臣子,而不是像陳太師那等直臣。
說實話,若非陳太師是先帝的養子,自幼與晉天子相識,而天子亦深信陳太師,否則趙虞都懷疑以陳太師的脾氣,能否活到八十多歲高齡——說不定三四十歲就已經被天子找個法子給賜死了。
“公主說笑了。”
心下暗諷某個蠢公主,趙虞繼續裝作惶恐地說道:“微臣雖有時離經叛道,但也聽說過忠君愛國……”
沒錯,他只是聽說過,可沒說他會忠於眼前這位晉天子。
天子與公主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聽到他這番話,天子微微點頭,而公主則趁機對他說話:“陛下爺爺,我說周虎是忠臣吧?跟王嬰、楊定那些人不一樣……那些人都是陰險卑鄙的小人,我勸陛下爺爺還是早日殺了他們為好。”
換做其他人這樣明目張膽地進讒,怕是天子早就喝護衛將其拖住去了,然而面對最疼愛的孫女,這位晉天子卻表現地十分無奈,在苦笑著搖搖頭後,又對趙虞說道:“坐吧,周虎……你先坐下,朕還有話要囑咐你。”
趙虞這才再次坐下。
此時,只見晉天子看著周虎臉上露出幾許琢磨的神色,旋即壓低聲音說道:“張維去傳旨時,相信也對你講述了有關於西涼軍的事吧?”
“不止的張御史。”
趙虞委婉地說道:“其實臣經過樑郡時,還曾見到了鄒大哥……唔,鄒中郎將,他原本是打算火速回援邯鄲,不過到倉亭津時,卻忽然得知朝廷已傳召了臣,於是他才決定放心回山東。……另外,鄒中郎將已助東郡收復的倉亭津,截斷了泰山賊的歸路。”
“唔,此事朕已得知了。”
天子微笑著點點頭,對鄒贊火速回援邯鄲十分滿意之餘,也猜到眼前的周虎已得知了西涼楊氏的事。
旋即,他的目光稍有飄忽,側頭看著亭外一處,低聲說道:“朕知道,召西涼軍如今,是虔兒……三皇子的主意,他有什麼意圖,朕大概也知道。只不過……”
他忽然雙手十指交叉,牢牢捏緊,捏著那十根手指泛起用力過猛的青白之色,看上去彷彿是在恐懼什麼。
堂堂晉國天子,居然在恐懼?
就在趙虞暗暗稱奇,同時為此感到好奇時,就聽晉天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朕有預感,邯鄲或許要出大事……有賊子在暗中謀劃,企圖對朕不利,禍害朕的社稷江山……”
『原來這老東西召西涼軍進都,並非是為了擊退泰山賊,而是在防範其他的什麼……』
趙虞恍然大悟之餘,故作恭敬地說道:“不知陛下說的賊子是……趙伯虎?”
“……”
晉天子無聲地搖了搖頭,咬牙切齒地說道:“趙伯虎只是那頭‘大虎’,雖如今賊勢浩大,但不足以撼動我大晉江山,陳太師父子幾人足以將其擊敗,朕指的是……那頭‘小虎’。”
“陛下爺爺,您在說什麼呀?什麼大虎、小虎的?”公主在旁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過趙虞倒是聽懂了,腦海中立刻就回憶起那所謂的‘二虎讖言’。
其實倒也無需他回憶,因為晉天子很快就對公主做出瞭解釋:“……朕早些年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有二虎欲噬朕,一頭大,一頭小,大虎兇獰,直朝朕撲來,朕急取劍傷之,將其迫退。然而那頭小虎卻潛在朕背後,趁機飛撲,噬咬朕咽喉……”
他攥緊了雙手,咬牙切齒地說道:“朕事後尋國師解夢,國師告訴朕,此或乃祖宗示警……而如今祖宗的預警應驗,那趙伯虎,即是那頭大虎,然而,這天下還潛著另一名賊子,即那頭小虎……倘若朕那個噩夢不曾出差錯,相比趙伯虎,那頭小虎更加危險,他或許正潛伏在何處,隨時準備撲上來噬咬朕的咽喉,將朕置於死地!”
『……』
趙虞面具下的臉上,露出了幾許古怪之色。
遲疑了半晌,他謹慎地問道:“陛下口中的‘小虎’,指的是何人?”
“朕不知!”